日头正当空。
岁禾一行人刚刚离开,比大队仙兵仙将更早出发一步的金甲斥候。揪出化成原形,藏在雪堆里假寐的东慈。
“属下距您百米之外,瞧见您与人交谈。”
金甲斥候环目四顾,雪莲绿叶如毯铺地,三两积雪不时从莲瓣跌落。冰树高耸,血晶兰与之相争高。
四合平静无异常,斥候将视线放远,目之所及的雪地,没有半个脚印踪迹。
东慈得意轻哼,亮出利爪在斥候面甲划出道道痕迹。呲呲声响起时火星四起。
金甲斥候反应过来行为不妥,毕恭毕敬将东慈放回地面,先是道歉鞠躬。而后继续追问,“您可否告知属下,您与何人交谈?”
东慈变回人形,气冲冲地往林外走,“从头到尾都只有小爷在。”
他专挑积雪厚的地方踩踏,咯吱咯吱声响彻云霄。
“你眼有视歧,打搅小爷清梦,竟然还来质问小爷。小爷定然要到祈昭面前告你一状!”
“属下……”
“属什么下,你不是我妖族的人!”东慈还要再骂人,金甲斥候道句得罪,命令后赶来的仙兵仙将,迅速搜林。
而他则亲自动手,捉拿死鸭子嘴硬的狐狸。东慈自知免不了一番拷问,所幸没有反抗。猛地推开金甲斥候,“小爷自己回!”
金甲斥候埋头,对刚才的冒犯赔完罪,对着虚空朗声大喊,“如若逃犯不肯就范,世间将再无妖族大殿下。”
东慈藏在袖间的粉符燃烧一张又一张,这边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鬼泣陵。
“你当你是阎王爷呢,说谁死谁就死。”他阴阳怪气,毛茸茸的狐耳从头顶冒出。
隐隐约约盼望岁禾他们出来的期待,似是锅里滋滋响的油水,反复煎熬他的小心脏。
直到他回到暴风雪肆虐的不周山营地,岁禾等人也不曾出现。
东慈那份隐秘的期待,转换为滔天的愤怒。面对赶来质问的祈昭又砸又骂,仙族与妖族的关系急速恶化。
可是碍于暴风雪,两族始终不能撕破脸。
寻甄趁两族相斗,暗中解决掉不少仙族妖族的得力干将。
有凡族老兵被当成诱饵,在暴风雪中让白毛妖咬断喉咙时发笑感慨,“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
*
鬼泣陵——一座无边无际的万万人坟墓,连接不周山,同样连接三界所有秘境。
据七神所说,早在多年前不周山被黑雷劈烂,碎裂成几块。
就在它即将崩塌时,死在不周山的万万鬼魂,将四分五裂的不周山黏连在一起,鬼泣陵由此而来。
陵中长满琪花瑶草。怪木参天,枝头挂满头骨,道道照亮四合的红光,于眼眶迸发而出,滴溜乱转。
阴森却又充满生命力。
平常人万万无法进鬼泣陵,不知东慈与鬼泣陵有何种渊源,竟可以随意传人进陵。
岁禾等人刚刚被传送进来,就落入腐尸花充满墨绿粘液的鼓胀花囊。
粘液沾身,瞬间腐化皮肉。
无数双红色眼睛,齐刷刷射向腐尸花绿茎上,挺出去半里地的花囊。
头骨嘴巴张张合合,咔咔咔的笑声中透露出几句人言。
“……傻子蠢……”
“气味…咔咔…熟系…咔咔…故人。”
淹没在墨绿粘液中的岁禾,最先感受到皮肤烧灼。视线四转搜寻,与下坠的拂渊目光相撞后,惴惴不安的心仿佛寻到归处。
调动用神力帮众人隔绝粘液的伤害,而后甩出腕间浮生,敲醒还是有些醉酒的无格。
“拂渊。”随传音而动的是抛向拂渊的浮生,还有忍着恶心转身下潜的岁禾。
粘液粘度极大,阻力太强。
浮生以龟速前进,在粘液中挣扎稳住身形的拂渊。听到传音的第一件事,便是条件反射般在绿如青苔,浓如桃胶的粘液中,踹向身旁的敖游,借力冲向岁禾身边。
敖游别在腰间的玉骨扇,跌出腰封被筋丝缠住,快速下坠。
他面色骤然苍白,张口就骂,灌进一嘴粘液。口腔烧痛,扭身去追玉骨扇。
忍冬瞟他一眼,没在管顾。一手不断砍斩控制人的筋丝,一转托举手那些刚从冰层下出来,还在昏迷的女人们。
专注掺扶迷迷瞪瞪的无虞往上游的祈苍和风帆,完全没有注意擦肩而过的敖游。
此时,岁禾周身散发点点七彩星光。在花囊遍布筋丝,不断分泌粘液的底部。艰难举剑,一下又一下的砍断,缠住众人的脚腕的筋丝结。
拂渊定定看着。
他的岁禾凭何不先救他?
越爱越患得患失,越爱越斤斤计较。
落寞神色在拂渊俊容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嫉妒,滔天的嫉妒!
“你先护着他们出去。”岁禾再次给拂渊传音,“拂笑笑,我分神护住他们太久的话,可是会受伤的。”
陷入坏情绪中的拂渊,被一声拂笑笑,猛然回神拉回神智。从前种种快乐时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暗暗咬咬牙,回音道:“你这样救太慢,蓄力攻击我。”
挥剑的岁禾手一软,无格险些掉落。吃惊转眸看向拂渊,他竖起食指,向上指去。
岁禾视线跟着上移,瞧见长满尖刺,没有完全闭合花囊口。一下子明白了拂渊用意。
“那可有点痛哦。”
她嘴上这样说,双脚蹬向花囊壁准备借力,将拂渊踹出去。不曾想花囊壁柔软如棉花,坚韧如蚕丝。
岁禾在绿油油,湿黏黏的留下一个人形印,如一脚踩空无异。只好苦着一张脸,掌中蓄起神力,猛然拍向拂渊后背。
破空嗖声紧跟拂渊如利剑出鞘的身影,一飞冲天撞破花囊口的利刺,降落在满是奇珍异草的土壤上时,拂渊抹了把脸,喷出一口红血。
岁禾那个实心眼,怕拂渊飞不出去,手下根本没有收力。
这导致拂渊看着喷洒在绿草上的红血,面色极其难看。内出血的左眼,似乎马上要爆破开来,十分可怖。
心中自是难过,可念着岁禾在花囊里面受苦。本想动用神力,可是回忆起岁禾说,还得等等。
于是乎,争分夺秒地以魔气化剑,在虚空无数次翻飞挥剑。胀成象大的花囊表皮,瞬间崩裂成网状。
可惜花囊绿皮之下有层薄如蚕丝的白色绵网,刀剑不入,粘液依旧被牢牢兜住。
透过棉网依稀可以看见,在粘液中挣扎的身影。
拂渊猛踹一脚棉网,紫黑色的魔火顷刻包围整个腐尸花。
灼热的火焰令腐尸花,发出凄厉惨叫。垂下巨大的褐色花盘,在地面狂甩,试图扑灭火焰。
股股浓烟从花囊口飘出,柔软筋丝受热争先恐后飞出花囊,绷紧身体直刺拂渊。
正好拂渊有气无处撒,他拽住一把筋丝,上天又入地。
腐尸花几乎要被拔地而起。
而处在粘液中的岁禾等人,在长时间闷气的情况下,神智恍惚,浑身火热,各个面容绯红,直冒热汗。
如若棉网再不破开,她们毫无疑问会被活生生蒸熟!
岁禾再顾不上斩断筋丝,游向花囊壁。试图用手指抠破棉网,谁知刀剑砍不烂,火久烧不破的棉网,竟然在指尖轻轻一划的情况下,破开一个大口,粘液一泻千里。
好好好!这便是以柔克刚吗?
随粘液流出的岁禾瘫坐在满是花草的地面,掌中冒出七彩光芒,将沾在花草上的水珠凝聚到一起,冲了冲脸。
起身时撑在地面的手,摸到玉骨扇。
抬眼瞧见拼命游来的敖游,眸中尽是慌张,恐惧。
岁禾以为敖游在紧张扇子,大发善心捡起玉骨扇。奈何她和扇子都身上都粘液,很滑很滑。
费了很大劲捡起玉骨扇,可是星点神光未散尽的手,不小心将扇面打开。
一段难堪的画面立时涌入脑海。
暮色苍茫的凡间,六七岁的敖游,穿着行乞服沿街乞讨。
小时候他同女子无异的小模样,引来深巷里蓬头垢面老光棍的注意。
老光棍用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将小敖游引进乌黑潮湿的深巷。上下其手摸索间,发现是个男娃。
嘴里骂骂咧咧,狂扇小敖游巴掌后将人踹飞。
小敖游趴在黏腻潮湿的烂砖上,沾满脏污的小手不断尝试撑起身体。可是老光棍下手太重,小敖游爬不起来。
在黑暗中绝望地挣扎着。
身后啐出一口老痰的老光棍,手里捏着命根子直喘粗气。突然,有月光破云而出,老光棍的目光放在小敖游的屁股上。
“不要,不要,不要……”小敖游机械重复。
在他被粗糙黝黑的手拉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时,看到小拂渊抱着三两个沾满灰尘的蒸饼,从巷道口飞奔过去。
“救命……”
保护路人给的蒸饼,免受身后一伙乞丐强抢的小拂渊。隐隐约约听到救命声,脚步慢下来一拍,回头看时被追上来抢蒸饼的乞丐团伙,一闷棍敲晕。
蒸馍一抢而空。
深巷里的小敖游陷入无尽绝望,待到老乞丐勒紧裤腰带满意起身后,被东海龙主以为是废物,而赶出龙宫的小敖游,在滔天恨意中觉醒灵龙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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