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停,阴云被黑海海风吹走,天空隐隐泛起鱼肚白。
窝在坟墓里的岁禾,刚刚慢腾腾数完第六遍花瓣。
拂渊正好揣着一兜草药,拎着一些野果,许多芭蕉叶和树杈子,从深林赶回坟墓。
“一直跟着你的人是谁?外面的尸体又是谁?”
岁禾眼瞎,但听清了黑一的一举一动。她知自己弱小,所以当时没有轻举妄动。
“没有完全焦化的焦人,也可以说是活死人。”
拂渊本想将芭蕉叶盖在尸体身上,可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他捡回之前扔掉的火把,很快生起了一小堆火。
树枝被雨水淋过,不仅噼里啪啦地响,熏人的白烟也很多。
快被拂渊架到火上烤的岁禾,呛得直流热泪。
“这里的焦人,应该是没有炼化成功,但成功逃出来的焦人。如果能让他们开口作证,你扳倒仙主的……大计会更容易。”
“前提是,我们两个伤患,能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去。”岁禾颇为无语,“而且,据我所知,没有人能让活死人开口说话吧。”
这……
可能还真有,擅长机巧巫蛊之术的明羡之,以及他的师弟风帆。
“哑巴证人也是证人。”拂渊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没提那两个人的名字。
往岁禾手里塞满野果,又剥好千辛万苦找到的,黄澄澄的山橘,送到岁禾唇边。
她掰成一小瓣,一小瓣地送进口中,边吃边问,“你知道这是何地吗?为何不能用仙力?话本中的禁法之地,居然真的存在。”
眼盲之后,她的话好像很多。
语毕的瞬间巨大的酸味,迅速侵占口腔。
那感觉就好像,被人按头塞进陈年老醋缸里。
窒息的酸,使岁禾眼皮狂跳,直打哆嗦。
“你的老家,雾瘴山。我此前将你从山中救回时,这里并不存在焦人。”
“那没办法了,我在雾瘴山时,灵智未开。不能带你出去……”岁禾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诶”一声,“所以你不仅知道,黑渊之下是雾瘴山,还来过此地!所以你知道离开的办法!”
声音略显激动。
岁禾太想出去,找即将成为神医的乐儒看眼睛了。
当年拂渊被岁禾联合七神杀死,封印。最后又被敖游救活,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找岁禾。
但那时,债鬼四起。所有人都在说岁禾死了。
不甘心的拂渊,引魂招魂,问爻卜卦,无数遍都没找到人。顿觉人生毫无意义,在攻打债鬼时,瞒着所有人毅然决然跳进,传说中能灭杀一切黑渊。
机缘巧合下进了雾瘴山,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岁禾的真身。
当时他无法用神力救岁禾,就这么让岁禾死了,太便宜她了。拂渊急切地想带岁禾出去,便跳进黑海,试图游回黑渊,从黑渊出去。
但他游到一半,就不省人事了,再次醒来时,是在罪神山附近。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从雾瘴山出去。
拂渊远远眺望汹涌澎湃黑海,按照他和岁禾的伤势,估计没游出十米,就得歇菜。
“好办法没有,坏办法倒是有……”
岁禾竖起耳朵,他道:“从无边无际的黑海游回去。”
拂渊看向岁禾,见她都酸到面部痉挛了,还不打算吐掉橘瓣。正想劝说吐掉,想象了一下,在无边无际的海中游泳的岁禾,顿时泄了气。
她严重怀疑拂渊在逗她,思索片刻又觉不太可能。存着一点点报复心理,将手中酸掉牙的橘瓣,摸索着送到拂渊嘴边,“你尝尝,挺甜的。”
“是吗?”拂渊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红唇,十分明显的期待表情,咬掉半个橘瓣。
酸的他想死,但他未曾表现出来。
奸计得逞的岁禾,捏紧手中剩下的半个橘瓣,幸灾乐祸问道:“甜吗?”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略带调侃,讽刺的话音未落。拂渊咬走岁禾指尖的半个橘瓣,吻住岁禾。
冰凉的橘瓣,和酸涩的汁水,先拂渊一部碰上岁禾的唇。
“唔……”她心脏猛地一缩,身子往后靠。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后脑勺,强硬地按向那酸涩,温热的唇。
橘子汁水,从唇缝涌近岁禾口中。还有一些渗进她,下唇上里裂开的小口子里。
简直要人命,天灵盖都要被酸掉了。
“甜吗?”拂渊用手背抹去,从她唇角溢出的汁液。满意地摸摸,被呛的不停咳嗽的岁禾的脑袋。
砰砰砰——
伴随着说话声,草药被拂渊用石头砸碎成糊状。药香被火堆烤热的暖风,送进岁禾鼻腔。
“你说白秋水知道仙主炼制焦人的事吗?”
自食恶果的岁禾,变成了乖乖女。暖黄火光映在她清纯面颊,让人心旷神怡。
“你认为呢?”
“百年之前,我是灵体,对白秋水并不了解。”岁禾双手放在火堆上,来回翻面。垂在腕间的宽袖隐隐有了变干的痕迹,“你不是她的老相好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认识久些,便是老相好?谁教你的?”
拂渊蹙眉凝望岁禾心口处,混杂着泥巴,连接着破损衣物的血痂。
周围的皮肤,泛红发肿。如果不处理干净脏污血痂,会感染发脓。
“白秋水十有**知情,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也就你这种……做人不久的小笨花会被她骗。”
岁禾没想到会收到这种评价,嗓子咳的有些疼,没再说话,出神的想着白秋水和拂渊的关系。
带着凉意的修长指尖,在血痂旁边比划,眼神又时刻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我和她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岁禾一副,“你看我信吗”的欠揍表情。
“我在别人面前,向来克己守礼。”
轻笑落下,拂渊甩出藏在袖间的蛇柄匕首,撇眼发亮但阴沉的天空。借着火光,瞄准血痂的起始位置。
“等会去给你报仇。”
他用言语分散岁禾注意力时,一刀下去,快,准,狠地刮掉了脏污的血痂。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把糊状草药,捂在滋滋冒血,皮肉外翻的伤口上。
后知后觉的钻心的痛,混着草药的凉意,一阵一阵地敲击岁禾的大脑。
生理性的泪水,不只何时从眼角溢出。
她晕倒时,面朝黄土。猜得到伤口很可能进了脏东西,所以没作声。
“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拂渊单手搂住她,大手不停抚摸,她垂在后背半干未干的湿发。
“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明明是嗔怪的话,拂渊却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说了你会紧张,然后会更疼。”
眼见伤口不再冒血了,拂渊轻轻扫掉被血染红的草药。重新为她敷上干净草药,扯烂被烘干的衣摆,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来,翻个面。”
拂渊手动将面朝火堆的岁禾,转成背朝火堆。“前面的衣服干了,烤烤头发和后背。”
他撑起岁禾,足有三四层的裙摆,架在火堆上炙烤。
背过身去的岁禾,假装整理头发,不经意间将手拍在拂渊脑门,确定他没看着自己后。故作平静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捂住心口处的伤口,无声怒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那些专门投胎去做凡人的鬼,令岁禾肃然起敬。
她不知道拂渊的余光里,一直有她。无能狂怒时,某人的嘴角都快飞上天了。
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
岁禾从里到外都清爽干净。但眼前还是一片昏黑,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看不见拂渊,垂在后背不断滴水的墨发。
以为还是半夜,始终低垂着的眼皮开始打架。
阖上不争气的双眼,沉重的脑袋靠着圆坟石壁。温暖的手胡乱摸索着,找寻拂渊的手。她看不见,之前一直不敢睡觉。此刻实在熬不住了,想抓点什么,安然入睡。并确保身边的人不会突然消失。
她的手,从拂渊大腿,一路滑到块块分明的腹肌。然后停留在上下起伏的胸膛前,“拂渊?”
不确定身边人,还是不是拂渊,试探性喊了一声。
“嗯?”
退下衣物,屈腿半躺在坟墓中,给腰腹伤口换药包扎的拂渊,面色隐忍,喘着粗气。
本来一大早被点火就很难受,偏岁禾的手还不安分。指尖描摹着腹肌的形状,又顺着手臂,找到拂渊正在给伤口上药的手,然后紧紧扒拉住他比她大一倍的手。
“手脏。”
凝聚在拂渊掌心的草药,流着绿色的汁液。他轻轻一抖胳膊,岁禾的手像断了线的风筝,砸掉他在腹下,不可言说的位置。
触感很硬,半梦半醒的岁禾,以为是他的手指。一把握住,拂渊喟叹一声。她迷迷糊糊道:“你中毒了吗?手指肿得同我手腕一般粗……”
“……你喝我的血吧……也不知道在这儿……管不管用……”
声音越来越小。
用布条绕劲腰一圈,狠狠缠压住伤口的拂渊。腰身笔挺,跪伏在岁禾身侧,双手捏住她的脸颊肉,将人晃醒,“别摸了。”
眼底有欲念翻涌。
被吵醒的岁禾,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想看清拂渊欠揍的脸时,才想起自己瞎了。不情不愿睁开,仿佛被糊满桃胶的双眼,幽怨道:“你疯……”
“我的两只手在你脸上,你猜你现在抓住的是什么?”
拂渊打断岁禾,跨坐到她腿上。终究没真坐下去,怕给她压坏了。
他扶住她的腰,将岁禾靠着石壁,逐渐滑溜下去的身体,提回来。与他视线齐平。
一点一点拿开岁禾僵在原地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岁禾烧红的耳尖。
“你冷静…理智一点,我……我不是有意为之……”
红晕从耳尖,蔓延到脸,再到脖子……岁禾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面对你,我从来做不到理智。”
拂渊蹭着岁禾鼻尖,眼中满是占有欲。说话时唇瓣擦过她的唇瓣,混着粗重的呼吸,很痒很麻。岁禾心里又慌又乱,躲无可躲,一个劲儿地埋低脑袋。
却突然捏住下巴,攻城略地。
这次不像从前,简单亲吻嘴唇。时间被无限期放慢,眼睛看不见,触感更加敏锐。岁禾被吻的七荤八素,好像有点舒服。唇上的小裂口也不疼了。
心觉羞耻的岁禾,不停推搡拂渊的手,不知碰到那块石头。
身下泥巴和石头混合的坟底,豁然向两边撤走。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打断了两人。砸向金灿灿的地面时,拂渊垫在岁禾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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