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脊背发凉啊……”
风帆倒吸一口凉气,缩着脖子。四下寻视一圈,一切正常。顺着楼梯越往上走,越亮堂。扶手上的徘徊花长势越好。
其他人听闻风帆所言,各自打量一圈环境,并无异常。
明羡之蹙眉拍拍风帆脊背,在宽袖的遮挡下,捏住风帆的手腕,探上脉搏。
见并无异常,这才展眉道:
“你从小身体不太利索,莫不是染上风寒了?”
“师兄你又在打趣我,这艳阳天,我上哪儿染风寒去!”风帆拍拍胸脯,“我的身体可强壮着呢,师兄不必担心。”
其他几人全是,不爱说废话的性格。由着师兄弟二人说着,笑着,很快抵达玉女阁第九层。
暗处的拂渊跃到房梁之上,他拿不准这几人的态度,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悄悄跟随。
而那吊死鬼,一直贴在连曦身后,舔舐食盒。
竟不知,它用了何法,致使有的人能瞧见它,有的人却不能。
玉女阁第九层,全屋打通,视野广阔。其内没有任何家具,是一片大红色的徘徊花海。
花骨朵个头很大,绿叶表面油润润的,如绸缎。
日光从镶嵌在穹隆顶部的彩色琉璃,正正照进花海中央,似棺材板样的玉石祭台。
风帆于屋中“十”字形小道,旋转,跳跃。迎着从圆窗探进屋中的光线,深深吸气。
“师兄我的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为何在花海中,闻不到花香啊?”
他弓腰,将鼻子埋进盛放的花朵之中。吸气,吸气,再吸气。
“这花无香。”
明羡之修长指尖,划过油润润的绿叶,于鼻下轻嗅。隐隐有糜烂的尸臭味。
他愣怔一瞬,掩盖下眸中异常,“明某说的可对?九公主。”
“此花经过阁主精心培养,乃夜来香。待到晚间时,花瓣会散发莹莹光点,十分好看。若几位有雅兴,可留在此处观赏。”
连曦毕恭毕敬将食盒中,玫红色的徘徊糕摆放于祭台中央。
吊死鬼用红长舌头,在徘徊糕上划过。然后,嫌弃地呸呸两声,倒头栽在花海中,呼呼大睡。
七枚薄薄的,乳白玉石质地的平安结,浮现在祭台之上。
与此同时,伴随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百来号士兵,从楼梯口涌出。
分为两拨,一波堵死楼梯。
一波通过顶层房屋外围,赏月用的环屋连廊,将玉女阁第九层围堵的水泄不通。
连曦拿起祭台上的四枚平安结,依次在掌中排开,双手递给屋内懵圈,但面色丝毫无有波动的四人。
“清都凤凰两城,前路暗淡。城内众人,生死难料。今求平安结保平安,护安宁。浅薄心意,请诸位笑纳。”
她弯唇笑着,面上的肌肉却崩的很紧。
窗外的太阳的被乌云遮住,光束一条一条地消失。
坐在房梁上的拂渊,看着祭台上剩下的三枚平安结,冷嗤出声。意味深长地观察连曦。
她在众人面前,微微颔首。一张小脸乖巧无害,双手在宽袖中拧紧,将紧张内敛。
祈苍最先猜测到连曦的用意。
不过是想为人间主持公道。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一枚平安结,走到圆窗旁,看向高楼之下的风景。
一坨白色小点,卑微地跪在地面,向神祇石像,仙人挂画,金身佛像,魔神拂渊的泥人,伏拜,祈求。
还有一坨白色小点,被很多人簇拥在中心。带着一马车又一马车的粮食,推倒神祇,撕毁挂画,踩碎佛像,砸烂泥人……
高傲地穿过人群。
最后,杀掉了躲在阴暗巷道内,没有穿白色素衣,腹部肿胀如怀孕的流浪汉。
获得了许多人的崇拜,追捧。一把大白米被洒在地面,卡进砖缝。追捧者们,如获至宝。
跪在地面疯抢。
然后暴乱发生,一件件红色血衣从白色染缸中捞出。在街上巡游的官兵,乐得看见狗咬狗,拍手叫好。
人群中的正义之士,阻止,叫喊。再三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打破婴手墙,告诉众人不要杞人忧天。
他们救了一个被暴打的人,却被另一个命悬一线的受害者指控,痛恨。为何不先救他?!
场面越来越乱,直到凤凰楼楼主潘牧,和玉女阁阁主的出现,骚乱瞬间平息。
“几位可看清楚清都,凤凰两城的局势了?”
连曦声音依旧柔柔地询问,不知何时踱步到屋外连廊,俯首垂看楼下闹剧的众人。
“能踱步到此处,想必各位已然生出了下楼营救的念头。”
她弯下腰身,保持鞠躬样子,将双手举过头顶。
“连曦在此谢过诸位大义。”
藕粉色的裙摆,在大风中咧咧作响。烈阳冲出乌云,打在她安静乖巧的面庞。
“我和师兄为世人而生,自然可为世人而死。这种事九公主直说就好了嘛。”
风帆大方拿过连曦掌中的两枚平安结,将其中一枚分给明羡之。
“何必搞这么大——”他张开双臂,比划一个大圆,“阵仗,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死个人。”
“九公主出身皇家,直言不讳是要掉脑袋的。”
明羡之提醒,风帆哦哦哦地点头。
连曦抿唇,憋回眸中泪水。正要直起身子,一直沉默不语的忍冬,将连曦掌中最后一枚平安结拿走。
“多谢。”连曦郑重道。
明羡之目光投向,与祈苍不相上下的冰块脸忍冬。
“忍冬姑娘有己身牵挂,不必顾念明某的选则。我可以保证,你愿与我成婚后,我绝不会让麻烦事进家。”
他诉说承诺,温柔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动。
风帆听闻此言闷闷不乐地走开。
祈苍与连曦则是面带惊讶,但也未曾询问不该问的。
“多谢……”忍冬将师兄二字,咽回肚子。“此乃我个人选择,与旁人无关。”
她微微颔首解释,“若是清都,凤凰两城不清,在城中的你我,就会多一分,可以避免的危险。”
话落,众人身后的花房中传来,一声惊呼。
几人回头一看,白秋水手里拿着浇花的大木勺,从红色花海中,一脸惊恐地起身。
情急之下,踹翻了淹没在花海中装水的木桶,又是“咚”,“哗”两声。
外面的几人,闻声进屋。
“秋水仙子?!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连曦圆圆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你竟能从黑渊之中安全逃出!那神尊,阎主两人,也都安全吗?”
意识到有能力救两城百姓的人,可能就在城中。连曦情绪有些激动,话赶话地问。
“他们二人可也在城中?”
白秋水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些懵。
梁上君子拂渊,只觉可笑。他以前倒是小瞧了连曦。
而祈苍,忍冬,明羡之,风帆神色各异。目光不由自主被祭台之上,剩下的三枚平安结吸引。
有些事的答案,呼之欲出。
“各位,我们好像中计了。”风帆挠头嘟囔时,眸中有掩藏不住的惊喜。
连曦抱歉一笑,凿凿目光移回到白秋水身上。
“秋水仙子?”
反应过来的白秋水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仙子,我只是随黄阿婆进府的丫鬟。
更不认识神尊,阎主。
只是因为前几日做错了事,在府中伺候久了的门仆,让管事的罚我。每日寅时来此,给徘徊花浇水,直到晚间巳时才可回房休息。”
她低垂头颅,说到最后,嗓音中隐隐夹杂了些哭腔。
“这是失忆了吗?!我还想请教请教,你从黑渊之中逃出的经验呢!我就说三界之内,没有绝对的必死之地吧!哼!”
风帆惊奇又得意地大喊,一个箭步冲到白秋水面前。随身带起的风,掀开她遮挡孕肚的披风。
“这这这……”
他眼珠滴溜一转,扫过明羡之和忍冬,哼笑一声。
“你怀的难道是神尊的……难怪仙主之前说你是殉情了。诶,你还记得神尊吧?就是拂渊……”
他连珠炮似的话,被明羡之打断。
“师弟,不可信口胡诌,乱给旁人扣帽子。”
他送给风帆一个脑瓜崩,面色沉重起来。
“秋水仙子的肚子,恐怕不是怀孕那么简单。”
白秋水暗自咬了咬牙,从听到“拂渊”这个名字后,捂住脑袋,蹲在地上不语。
这举动让几人,有些不知所措。东道主连曦站出来,说道:
“先前不知秋水仙子在此,平白让你受了苦楚。连曦先赔个不是。”
话语间,她作揖致歉,身后的士兵掺起地上的白秋水。连曦吩咐,“给秋水仙子安排最好的医师看诊。”
士兵接了命令,带着沉浸在痛苦中白秋水,下了楼。
他们刚抵达七楼时,便看见岁禾在楼梯口,对年过古稀的老医师,拉拉扯扯。
嘴里叫嚷着,“拜托你给我一个准话,我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完全复明的可能?
若是能,你就竖起一根指头。若是不能,你就竖起两根指头。”
她是在一盏茶之前苏醒的。
醒来时,心中对世人的仇恨,已趋于平和状态。更多的是悲哀,苍凉,以及无穷无尽的空虚。
她的记忆停留在无虞将她,推出罪神山时。从那之后的事情,一概不清楚。
她眨巴着两只,能看见点虚影的眸子。吓了旁边一言不发,给她实施针灸治疗的老医师一跳。
老医师一个手抖,将该刺进印堂穴的银针,刺进了岁禾鼻尖中央的素髎穴。
这导致,岁禾经过几天治疗,隐约能窥物的眼睛,再次彻底陷入黑暗。
老医师哪儿敢说出真相。
只好铤而走险。想在拂渊那煞神回到这里之前,装成聋哑人,速速离开。
可谁能想到,岁禾陷入再次失明的恐慌,不得到确切答案,就不放老医师走。
他急的老泪纵横,正颤颤巍巍竖起一根手指时,不知受了何刺激的白秋水。
“扑通”一声,跪在岁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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