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拼命解释，嘴皮子都磨破了，无一人相信岁禾。
甚至对岁禾的杀气更强，对地府的恨意更浓。
白骨城墙上的万鬼，急的啊啊乱叫。
可城墙有结界，他们无法出去。
天上阵阵阴云滚过，地上岁禾黑衣飒飒，不气反笑。
笑一叶障目的百仙，笑翻脸不认人的拂渊！
“雷蒙！你仙心，仙智都让债鬼吃没了吗？”
迎风立于花桥的岁禾，越是性命受到威胁，越是控制不住刺激，面上有许多大小不一黑斑，似奶牛成精的雷蒙。
雷蒙知晓不应武断，可他有他的任务。
“出剑——！”
随着雷蒙一声暴喝，百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分成两列。
一列斩花桥，一列刺岁禾。
凌于半空的拂渊，拧眉扫向无尽海红雾之外的十万天兵。
他与仙主在仙牢商讨的结果，其实是文歌联合仙族四长老，单方面通知拂渊：
立刻绞杀岁禾！纵使她有罪纹这个护身符！
拂渊跪于七神像前赎罪百年，让他错过了太多东西。
而仙界有太多人藏拙，他与岁禾不过都是孤军难立的纸老虎。
他手中缓慢自转的捆仙钟愈来愈大。
只需静待时机，一举拿下岁禾。
银剑于空乱闪，花桥上的槐花碎裂成泥，绿藤寸寸绷断。
“主人快闪开，活物进入无尽海必死无疑！”被岁禾困在结界里的黑白无常，声嘶力竭地吼叫。
“你们且放心。”
岁禾一步一步往花桥前面走，不断释放木灵仙力，愈合花桥。
百剑齐发无法伤到岁禾分豪，雷蒙召回附着金雷的木剑。
那丝金雷是雷神在世时，送他的一丝本源神力——有斩神之用。
他蓄力劈向岁禾，拂渊手握捆仙钟，抢先一步。
捆仙钟威压使岁禾呼吸急促。
她气喘微微，提剑劈向拂渊持有捆仙钟的胳膊。
拂渊知道她一定会出手，没做丝毫防备。
岁禾以为他必然困她，没有丝毫犹豫。
无格剑落，拂渊的一整条胳膊掉入无尽海，顷刻消散。
断臂上的红血滴答不停，浸湿了他半边洁白衣袍。
斗大的捆仙钟浮于如星空般的海面，沉沉降降。
“你竟不信我至此？”拂渊声音有些颤抖，“阎主可还记得本尊是你的新婚丈夫？”
岁禾想说“是你先不信我”，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定定看着拂渊眼中的光芒被失望取代，有些不知所措。
“神尊！玄冰长城传来战报，疑有债仙临世，请神尊即刻前往不周山。”
急吼吼赶来的白秋水，不顾往日形象焦急大喊。
待她驾鹤飞近，瞧见拂渊惨状，泪水直掉。
藏于袖中的银针，飞刺向岁禾僵直脖颈。
拂渊突然转身，成神时自带的护体金光，将银针撞飞。他似浑然不知，御剑远去。
白秋水恨瞪岁禾一眼，架鹤追去。
岁禾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指尖抚过剑尖红血，雷蒙持剑攻来，带着万顷雷电！
恍神间，岁禾指腹被剑刃割破。红血被无格尽数吸收，静幽幽的无尽海腾起百丈高浪。
形成一只大无边际的星空眼。
它滴溜转动一圈，上下眼皮一碰吞掉岁禾。
她坠于黑暗之空，看见代表三界气运的紫斗星，独系拂渊一身。
她一剑斩断他臂，断掉了三界半数气运。待气运流完，拂渊死，三界亡！
看见绵延万里的玄冰长城，被债鬼攻破。万物自相残杀，拂渊被分食而死，三界亡！
看见自己封印拂渊坐上神位，整肃三界却被众仙拉下神坛。用钝刀一人一刀割头而亡，拂渊自戕，三界亡！
看见七神复活，满口是魔便是罪，于拂渊大婚之夜将其分尸，三界亡！
四面皆为死局，岁禾捂住胀痛额角。心中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可心脏猝然抽疼。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睁一闭，星空眼化为针尖般的星点散于四空。
万顷金雷炸得蓝光海水汨汨翻腾。
岁禾环顾四周熟系景象，精神有些恍惚。
“传说中能预测未来的星空眼就这样没了？”
黑无常激动的尖叫声未落，半黑半白环绕成圈的阴阳真气，从白骨城门飞出，分别钻进岁禾眼中，入住识海。
“主人不用通过试炼就能得到鬼瞳传承，号令万鬼！嘿嘿！主人好厉害！”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黑无常得意忘形，“传承已得，主人快点解开城墙结界，把兄弟们放出来咬死这些狗仙！”
白骨城墙上的万鬼跟着啊啊乱叫，表示同意。
岁禾忽然有了底气。
眨巴眨巴感觉与平常无异的偏圆柳叶眼，反手痛捶搞偷袭的雷蒙。
催动阎主令牌与识海内的阴阳真气，强行剥离出自己不会说谎的天魂胎光，将债鬼一事陈述清楚。
雷蒙与百仙咬牙切齿不再进攻，可手中兵器嗡嗡作响，似是不服气。
“恭喜阎主喜获至宝啊。”
文歌从红雾外驾云而来，与鼻青脸肿的雷蒙叫交换眼神，笑盈盈地看向岁禾。
“仙主来，也是问罪？”岁禾平静询问。
心里却已波涛汹涌，要想保住三界，拂渊必活！还得好好的活，活的风风光光！
那倒霉胚子，也没做坏事。三界和我怎么就容不下他呢？岁禾心知做错了事，不停自问。
“阎主哪里话，真相我已知晓。此行是特来向阎主致歉。”文歌顿了片刻，“昨晚焦人变债鬼的事，我与神尊未商讨出个结果。雷蒙将军便跟随，怒极攻心的神尊前来问罪，阎主勿怪。”
“阎主勿怪！”沉默不语的雷蒙，压住争鸣木剑厉喝一声。算是承认了文歌的话语。
拂渊会是这种人吗？
岁禾心里一团乱麻，不予搭理。
“我知阎主气神尊，可你们毕竟是新婚夫妇。阎主实在不该下狠手啊。”文歌摇头哀叹：“此事后，夫妻离心不说。神尊定然记恨阎主，以神尊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后日子不好过啊。若……”
文歌算盘呼之欲出。
“仙主是如何看出神尊睚眦必报的？”
岁禾挥动无格，其上雷蒙血迹成滚珠向外飞去，溅于仙主灰白衣袍。
钝刀割脖的场景时时浮目，她不会忘却，她要上演无间道！
“这……众人皆知。”文歌说。
岁禾了然，抚抚文歌衣袖，笑意不达眼底。“那日后我要仰仗仙主过日子了。”
这句正式站队的话，因为岁禾毫不犹豫斩断拂渊胳膊，没被怀疑。
“阎主与我等同心，自是能走上康庄大道。”
文歌拉起岁禾的手，轻轻拍拍。刚想问岁禾通过星空眼看见了什么？
岁禾随意糊弄过去，转身走进鬼都。
沾有拂渊鲜血的指尖，于身侧慢慢摩挲，指尖鲜血逐渐凝成红色宝珠。
仙主一行人，逗留于无尽海附近，试图搜集星空眼碎片。
*
鬼都城外，阴气森森。
城内艳阳高照，屋舍俨然。
草地街道，踩踏其上软软绵绵，如坠云端。
日夜通亮的橘子灯树，有大有小沿街排开，千百种摊贩于树下叫卖。
“哇！鬼都又变回从前的样子了，阎主……”
趴在街边茶楼撒花欢迎岁禾的小鬼，感叹出声。
白无常一个眼刀飞去，小鬼手扶窗沿，悻悻蹲身拍了三下，没有门牙的嘴。
“这里不是一直如此吗？”
被众鬼撒花送礼簇拥进，五进五出阎主府的岁禾，将满怀稀奇小玩意儿，放于树根样的桌案。
黑无常傻笑两声，“鬼都环境是跟随历届阎主心境变化的，前任阎王狄宁在时，这里暗无天日，我们都快憋死了。”
“主人主人！你快看这宅院怎么样？这里的所有花花可都是我们亲自栽种！”
黑无常邀功心切，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时，祈苍凭空出现，横在他与岁禾中间。
岁禾叫退黑白无常，象征性地环顾一圈。
五进五处的宅院只有一栋两层高的雅居，其余全是草地花圃，假山池水。
满意地点点头，心念一动用鬼瞳看向少言寡语的祈苍，眸中黑气四溢。
白衣素然的祈苍身后，赫然跟着四只由玄冰构成的女鬼！
“太子殿下……”岁禾欲言又止。
“我阿姐。”祈苍面无表情，“烦请阎主帮我驱鬼。”
岁禾为了还祈苍不愿相争阎主的情分。
又见女鬼样貌乖巧，没有怨气。抬手提捏女鬼，女鬼无声吼叫，岁禾手掌立刻结了一层半个指节厚的玄冰。
玄冰冻住血液，血液开出霜花，刺破皮肤，白手瞬红。
岁禾皱眉，尝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无法降化手上玄冰，亦无法驱除女鬼。
这鬼瞳也不好用嘛。
“阎主，我的话还未曾说完，万望下次不要冲动行事。”
祈苍有些无语，握住岁禾红如猪蹄的手，眼中蓝光划过，岁禾手上玄冰化水脱落。
“平常方法无法驱除我背上之物，需等到不周山开启，魔族与鬼族交界地——火渊的一截玄冰长城出现，阎主方有一丝机会。”
祈苍平淡诉说：“从今日起，我会带亲兵住在此地太子府，操兵布阵，静待攻打债鬼。这是住房钱，多有叨扰。”
他掏出一片金叶递给岁禾。
“就这点儿？”岁禾不可置信，祈苍补充解释，“银钱一日一付。”
“好吧。”
岁禾抬眼看看面前的冰块脸，计上心头，“我想再尝试一次。”
不等祈苍拒绝，她又伸手去捏抓女鬼，停了三息。
手上玄冰厚如板砖，转身往无尽海跑去，留给祈苍一句：
“我试试靠我自己能否融化玄冰，太子殿下请便。”
*
无尽海，无风自荡漾。
海中点点星光，染得周边珍珠浅摊，色泽梦幻。
岁禾御风飘于翻腾海面，玄冰手没入海中。
吞噬一切活物的海水，蜂拥而来。
有玄冰阻隔，海水暂时拿她的手没办法。
岁禾倒吸凉气，逼出一滴心头血融进拂渊鲜血凝成的红宝珠。
沾有两人气息的宝珠飞进海中，催生出一朵粉尖绿瓣睡莲。
睡莲飘于玄冰手上，岁禾环视一圈，四下无人。催动有治愈作用的水灵仙力。
拂渊消散不见的断臂随着，可治万伤的睡莲花瓣的消失与水灵仙力的加持，逐渐重塑复原。
但拂渊手臂被无金海吞噬的太散，复原过程太慢，太耗神费力。
岁禾在无尽海中泡手，泡了一盏茶的时间。
她抓拂渊胳膊出来时，额上细汗密密，面色苍白。手上玄冰还剩下薄薄一层，她往石头上轻轻一撞，冰层碎裂。
整只手红得像是血石雕刻的一般。
“我给他弄回了原肢，他应该会原谅我之前的绝情了吧？”
岁禾擦掉额上细汗，换左手抱住断臂，动身前往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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