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在暖风和煦的春日里睡到自然醒。
许翊伸着懒腰走出厢房,
不禁瞠目。
黑沉沉的天穹月明星稀,从目尽处飘上一抹极浅极浅紫色。
他翻找出光动历钟,按照行前校准的时间,
此时此刻是——建兴十二年三月廿五,凌晨3点56分。
他无语地将历钟扔回兜里。
穿越虫洞居然也有时差,他一个每天睡10个小时兀自苟延残喘、眼底乌青、尚觉不足之人,居然——披星戴月地起了个大早!
“呱呱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呱——呱”
附近哪里来的鸭,好吵!
他自厢房门阶步下,心烦意乱地往花团锦簇的院中躲去。
“呱呱——呱呱呱——呱——”
「有完没完!」
“出来,死鸭子给我出来!在哪儿?!”许翊焦躁不已。
这该死的水鸭!
让这静谧地如同刚被澄洗过的破晓沾染上了一抹俗世的聒噪。
声音离得近极,似乎就在耳畔、在脚跟、在背后、在心间。
许翊猛地回望却是四顾空无一物。
脊心升起一阵毛骨悚然,周身汗毛警惕地倒竖,许翊一步步退至演武场边。
「真是无能鼠辈」,脑中一道嘲讽声渐盛。
「靠,你行你上!」许翊争锋相对。
“何来的野鸭,这般吵?”
树下一个瓮瓮的声音传来。
声音如同一根长针,猝不及防刺穿许翊天灵盖,激得他脊背紧贴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僵立当场。
淡青色的天畔透出些红与先前那抹灰紫融调成一片,星辰稀落了许多。
许翊就着天光,看清了树下。
那里安置着一方露床,上面半撑着坐起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
许翊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铺着青篾簟的露床上,温峤轻轻搭了一床锦被在身。
他伸手揉了揉眼,表情兀自酣然惺忪,听着鸭鸣声不止,秀气的眉头微不可察的颦蹙着。
温峤薄唇轻启,又问一遍:
“哪里来的野鸭?”
语调轻飘飘的,迷朦中带着一丝疲意。
不知是不是幕天睡了一夜,温峤有些面色苍白,乌发雪肤一尊璧人般怔忪在榻上,整个人罩在黎明那层透明的紫色雾气中。
有种诡异的、物哀的美感。
许翊不合时宜地想起古墓里,那个血色昙花一般,悄然在自己怀中逝去的少年。
鸣声又起。
“许,许翊,野鸭好像在你身上。”
温峤语气是一反常态的温柔,礼貌中带着羞怯,眸光与墓中初见他时有几分相同,许翊愣了愣。
他伸手前前后后摸了个遍,这才灵光一闪,背过身去,终于将光动历钟从接近脚踝处的一个隐秘裤兜中掏了出来。
自从有了在古墓被女流氓扒光上身、掏空衣兜的惨痛经历后,许翊连夜叫来绣娘,为他将浑身的衣兜悉数转移至下身。
古代的女流氓好像还有一丝残存的道德底线,至少在墓里面她们没扒他裤子。
许翊手忙脚乱地把呱鸣不止的闹铃按停,难为情地挠头:
“不好意思!闹钟,闹钟,哈哈哈哈~”
话一漏出口,他一个激灵,马上心态极好地自我安慰,反正古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闹钟。
许翊打算,一会儿若是被问到。便解释说自己会腹语,喜欢扮演一种叫做「闹钟」的水禽,是他家乡特有的珍稀物种,
模仿它的鸣叫能够召唤来「祥瑞」!
逻辑不用太严谨,够用即可。
许翊一边为自己的满级反应速度疯狂点赞,一边不动声色转过身,努力尝试不张嘴发出一些与刚刚的野鸭类似的叫声:
“呱——呱——咳咳咳”
“许翊??!!”
榻上之人语气陡然有些急切,
“嗯?”
“你快过来,靠近我些。”声音像是十万火急。
许翊依言凑近。
“再过来些”,温峤声音越压越低。
许翊谨慎地看了一眼温峤的长剑,远远悬在树下,心下稍安,他听话地照做。
“好了,不能太高声,会吵醒他。”温峤一反常态地轻声细语。
不知不觉两人已近在交睫。
身后红霞碎开,金乌迸出,许翊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庞被镶上一道金边,
莫名地带上了十分的温柔。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声音也很温柔。
温峤此时背着光,瞳色看起来墨一般浓黑,抬眸看着许翊时,因为过分专注竟微微有些失焦。
许翊心跳发神经地漏了半拍,
这辈子没跟一个男人凑这么近过。
“我许翊啊,不认得了?”许翊故作轻松拍拍他的手背,“怎么了,你小子睡懵了?”
“别动,会吵醒他。”
温峤一把反扣,牢牢按住他双手,语气显而易见地急迫起来。
「???」
“吵醒谁?”
许翊手被反扣着,他下意识回握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低声问道。
身前那人却不再回应了。
太阳升起的速度很快,原本似墨般幽黑的眼瞳渐渐露出了原本的琥珀色。
温峤缓缓低头,有双手与自己十指交扣着。
再抬眼,有个人正俯耳凑在自己唇边,近在咫尺。
俊脸唰得一下滴血般通红。
该!死!的!
登!徒!子!
他腾得一下从床榻上站起,就要奔去拿那柄悬在树梢的剑。
许翊头皮噌得发麻,头脑中警笛声爆鸣。
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让他将温峤的双手死死箍住。
温峤一挣之下居然没有挣脱,
许翊勾唇,心底轻哧一声,
「本上仙柔道黑带一段,最擅长近身缠斗,还制不住你这个病美人。」
“登徒子,放手!”温峤气极。
“你答应不拿剑我便放开。”许翊束缚住他的一双手力道更重,不依不饶。
温峤哪里又是吃素的,他扬肘挫向许翊,趁其不备伸腿扫向他下盘,在许翊躲闪间,硬生生挣出一只手来,并紧手刀朝许翊面门劈击下来。
「呵~班门弄斧!」
许翊干脆稍稍纵了温峤另一只手,趁他彻底脱困着急攻击时,洞门大开,近身欺上前去。
他左臂将温峤右臂紧紧夹在腋下,右臂自他肩头滑过,以极亲密地姿势搂住他的脖颈,抓住温峤中衣的衣领。
运劲将腰力自右沉到温峤胸口,双腿起角势,抱紧压住——袈裟固,一击即胜!
「简直易如反掌」,许翊勾唇。
温峤被许翊摁在床上,以颇为暧昧的姿势死死锢住。
许翊的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身上,无论自己如何辗转腾挪都动弹不得。
温峤一双漂亮的丹凤眸子因怒极而瞳孔紧缩,目光如剑芒死死盯着许翊。
“子徉……”远处传来温凌玉的声音,“啊!你们……”
温凌玉看见树下两具紧密交缠着的躯体,捂着嘴。
她步履退了半步,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就此转身离去。
迟疑半晌,才背过身去,“子徉,时辰差不多该入宫了。有什么紧要之事,下值回来继续做也不迟。”
她一颗心兀自在胸腔砰砰直跳。
清晨起来,便看见许上仙和弟弟连体幼婴一般搂抱在一起。
她不敢细看,更不敢多问,怕惹怒了许翊,瞧二人这的姿势,自己曾在永寿帝与那董贤宣/淫/纵/欢的榻间见过。
难道许翊也是个断袖,昨日一见便看上了子徉?
她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可子徉怎会乖乖屈从在他身下——
温凌玉在旁,许翊下意识卸了力,温峤见机猛地将他从身上推开,力气大到许翊连退了数十多步才站定。
电光火石间,温峤剑尖已逼来,耳畔传来右夫人惊呼。
许翊毫不躲闪,甚至眼睫连一瞬颤动也无,竟好整以暇地低头正了正衣衫。
“子徉,胡闹些什么!”剑势电光火石般戛然而止。剑尖在许翊眼睑不到半寸处堪堪收住。
温峤胸口剧烈起伏,不甘心地投剑归鞘,一抬头,正对上许翊似笑非笑的沉黑瞳孔,那狭长清冷的眼眸正敛着情绪望着他。
一个不寻常的念头飞快地掠过温峤心侧,他滞了一瞬没有抓住。
清晨如此鸡飞狗跳一番,前往皇宫路上自是相对尴尬一路无言。
右夫人哪怕扮作温峤贴身随侍模样,还是掩不住周身光华,光是那一双眸子看人,便令人下意识屏气凝神。
她心下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无事,有我在,定会万事皆顺。”
许翊安慰右夫人,他也并非有十成十的把握。
把系统狗子溜到半死不活、口吐白沫,也顶多算出个成功率80%的谋划。
既然凡事都没有十成把握,不如干脆屈伸舒缓,和其光,同其尘。
*
许是因温峤与右夫人感情甚笃,军功又盛,也许因为温峤那俊美无双、堪称倾城的样貌。永寿皇帝特许他可在宫中随意进出。
三人入了宫便直奔凤栖殿,许翊将音爆全息影像仪藏在袖管,胸口鼓噪不安。
刚至殿门,“小将军,你怎得突然来了?”
凤栖殿女侍月华正陪着宫中的中常侍出殿门,见到温峤奇道。
右夫人使了个眼色,温峤会意,他未与月华多说,寒暄几句与中常侍拱了个礼便径直入了殿。
右夫人一向宠溺温峤,对他无所不应,是以他这般带着旁人进来,殿内众人倒也习以为常。
当看到后院寝宫内那个身形一模一样的自己时,右夫人心跳有如雷鸣。
她按许翊与她说好的那般,临时寻了个自己头晕目眩,嗜甜的借口,让温峤帮她去小厨房寻蜜饯。
站在树下迟疑了半晌,
下定决心,抬脚朝那个自己走去。
温峤身体里的「另一半」也会同步观察许翊,只是单箭头,无法交流而已。
注:
1. 袈裟固:柔道寝技中固技之一,因压住对手的动作与和尚披袈裟相似,故名袈裟固;
2. 历史架空,浅参考汉朝;
3. 中常侍,西汉时皇帝近臣,给事左右,职掌顾问应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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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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