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贺书荧将墙上的壁画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道:“你说,这两幅画上的女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正殿的画,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还是故事的后续?

赵煜川道:“不像,感觉像是故事的后续。”

此话一出,殿中霎时狂风大作,神龛旁的烛台亮起颤巍巍的烛光,墙上陈旧的壁画如余烬般片片飞扬,壁画显现出原本的色彩。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咆哮,二人蜷在角落里暂避,衣袍猎猎,粗糙的石粒拍在脸上,传来细密的痒,再次睁眼却是另一番光景。

方才的破败一扫而空,金殿辉煌磅礴,神像高筑,香火延绵,殿外传来几声钟响。

朝寺外看去,红墙映着满园春色,朝阳初升,有一老僧正背对着他们清扫街道,等待清晨的第一批香客进殿参拜。

应是寺庙最初的模样。

二人朝殿外走去,身后的佛像垂眸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们。

老僧一心只顾着扫地,连后面多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贺书荧拍了拍他,唤道:“大师。”

老僧停住手上的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

贺书荧对上他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呼吸一滞,猛地将手收回。

老僧眼角渗出血丝,随着一滴血落在地上,天地失色,周遭又恢复方才的破败,她下意识拿出符箓就要打过去。

赵煜川拉了拉她的胳膊,提醒道:“是幻术。”

贺书荧凝神静气,再抬眼看眼前还是那幅繁荣之景,老僧中虽有白翳,却无血丝。

她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是幻术,这地方真是太诡异了。”

老僧直起佝偻的脊背看她,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几句让人听不懂音调的话。

贺书荧看向他黑漆漆的嘴巴,里面空空如也,无牙无舌。

老僧说了半天,又伸手向前摸了摸,通过这种方式确认眼前还有没有人。

摸到一片衣料时,他突然发怒,指着远方的钟,又指了指门口,接着举起扫把朝四周胡乱拍打,这是在驱赶他们。

片刻后又停下来伸手向四周探了探,二人故意发出脚步声往后退了几步,老僧没有任何反应。

这人不仅眼盲嘴哑,还是个聋子。

钟声再次响起,老僧将扫把一扔赶紧往井里一跃而下,溅起朵水花。

贺书荧:“他这是怎么了?”

接着便有了答案,寺外传来野兽般的低吼,且声音越来越近,听声响,怕是来了不少。

他们急忙环顾四周,出是出不去了,只能像那老僧一样找地方躲躲,赵煜川拉着贺书荧往大殿跑去。

二人刚欲往供桌下钻,偏殿的墙上传来一道女声:“你们可以躲到画里来。”

贺书荧:“这怎么进去啊?”

话音刚落,赵煜川便带着贺书荧一同钻入画中。

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化,斑驳的壁画此时生动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进入了画中世界。

贺书荧看向赵煜川,惊奇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又低头看看自己线条粗糙的手,道:“我也变了。”

为了与画面融合,他们也变成画中人的样貌。

画中的女主角出现在眼前,女子鬓发如云,眼眸传神,姿态婀娜,与四周的山水融合的很好,笔法细腻,无疑是被画师偏爱的那一个,与她相比,赵煜川和贺书荧就像随手撒上去的墨点。

她素手抵住红唇,低声道:“不要出声,被发现就糟了。”

贺书荧立马捂住她那画的并不清晰的嘴巴,低声道:“抱歉,有点激动。”

赵煜川熟悉的笑语传来:“无妨,不是还没来吗。”

女子柳眉微蹙,忧心忡忡地看向正殿。

寺庙那狭小的拱门涌入一大群人,模样狰狞、愤怒狂躁,如同一群失控的野兽。

钟声第三次敲响,翻涌的人潮被定格,贺书荧仔细观察那些人的面庞,有不少熟面孔。

受地理位置所限,他们能看到的画面有限,看不见大殿里的人,殿外的场景看到的也不多。

“我的色彩快用完了,你们要是再不给我补上,我就拿你们作画。”是一道娇柔的女声。

贺书荧动了动耳朵,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是昨夜用百川收走怨灵的人。

接着便有一人穿过那些人桩,跪倒在大殿前:“大人,小的带来了新鲜的颜料,保准让大人满意。”

“卖什么关子,快带上来。”

“是是,”说着向后招招手,一老妇人和一青年男子押着被捆绑的女子来到大殿:“大人请看,新鲜的。”

女子嘴巴被堵住,目光怨恨地看向要将她卖掉的三个人。

大殿里的人走了出来,贺书荧也终于看见罪魁祸首的样貌。

那人身穿暗紫色衣裙,将肤色衬得更加苍白,她光脚踩在地上,如一只婀娜的猫妖般缓缓朝被捆着的女子而去。

长指勾起女子的下巴,仔细端详后勾笑道:“不错。”

妇人喜出望外,从怀里掏出一破旧的泥碗。

紫衣女子手里变幻出一支画笔,朝泥碗上轻轻一点,泥碗就变成了黄灿灿的金碗。

三人伏地叩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后方又有人将一人带到殿前,这次被绑住的人,是个男子,带他来的人,看年纪,应该是他爹那一辈。

老人跪下叩头,嘴角的喜色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大人,您看看我儿子,长得是一表人才,是上好的颜料,您看看。”

男子将嘴里的抹布吐出来,朝他爹磕头道:“爹,我不管你赌博了,你别卖我,我求求你了。”

老人怒气冲冲地扇了他一耳光,道:“你给老子闭嘴。”

而后谄媚地问道:“大人,您看可以吗?”

“可以。”

老人也拿出一块泥砖,乐滋滋上前,笔尖一点,泥砖变成金砖,老人喜出望外,再顾不得身后的儿子朝外跑了出去。

女子将这两人端详一下,挥手道:“带下去吧。”

周遭的人桩活动起来,无论他们怎么挣扎,还是被扔到水井下,传来两道“扑通”声。

女子扭转身姿,懒懒道:“要是没了,就回……”

“等等——”一年轻精瘦的男子背着个人闯了进来,问道:“我刚挖出来,你看看可以吗?”

肩上的尸体落地,仰面朝天。

女子垂眸一看,嫌弃道:“这都死半年了,不新鲜,不要。”

男子苦着脸道:“都做过这么多回生意了,便宜点,收了吧。”

贺书荧盯着那男子,心想:“原来坟场盗尸的罪魁祸首是他。”

女子将手中的画笔转了转道:“都说了,我的色彩用完了,新的还没制出来,可不能浪费在这些地方。”

男子只能妥协:“好吧,那我改天再来。”

女子一挥衣袖,慵懒道:“既然新的色彩有人献上来了,那你们就都回去吧。”

天色霎时暗淡变为黑夜,雾气弥漫处人影摇晃,而后便如被云雾吞噬般消失不见。

接着,那女子也跳入井中,四周又恢复静谧。

贺书荧拉住画中的女子问道:“今天你必须把一切都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幽幽怨怨道:“故事,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闻言,贺书荧立马松开了手,心道:“罪过罪过,怎么能对一百多岁的老人家这么粗鲁。”

旋即又想到赵煜川的年纪貌似更大,她的年纪还不到旁边两位的零头。

她摇摇头,将脑中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搁置,专心听慕容琳讲故事。

“我名慕容琳,早年住在华京,但因我祖父在朝堂党争中败落,我们全家被流放到宛州,后又遇政敌追杀,家中人皆惨死,我跳入河中才得以保全性命,是沐风救了我。”

贺书荧:“就是画上那个书生。”

“对,他才华惊世,吟诗作画皆是上品,我与他,两情相悦,后来,便想结为夫妻。”

“可他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便拉着我私奔到了一处小乡村,我与他隐姓埋名,过着平淡惬意的日子,他白天劳作,夜里作画,画的每一幅丹青都是我,说只有我才能让他产生作画的念头,我也很爱他,直到后来,我病了。”

“那病来势汹汹,不到半年,我便离他而去,我死后,灵魂一直飘荡在他身边,看他提笔寄哀思,他在宣纸上涂涂改改,却再也画不出令他满意的画作,于是,他愤然折笔,不再作画。”

“你们方才见到的那妖物,便出自那支画笔。”

贺书荧今天第二次惊讶:“画笔都能修炼成妖了?”

慕容琳神色凄凄:“我那时并不知道,初次见她时,她被河水冲到岸边,也是被沐风所救,那女子与他相知相伴,让沐风教她作画,沐风起初不愿教,她便一日日缠着,我心中虽有些拈酸吃醋,但看见沐风一日日活过来,便也感激她,并且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的很多行为与我类似,看着她,就仿佛见到了当初的自己。”

“现在想想,她本就是在模仿我,目的就是让沐风教她作画。”

“她画技很好,却总是画不好人物,久而久之,她便认为是笔墨纸砚的问题。”

“那天夜里,我看见她杀了好多人,将那些人一步步制成作画的笔、墨、纸、砚。”

贺书荧:“用了这些东西后,她的人物画好了吗?”

“没有。”慕容琳摇摇头,“她疯魔了,为了作画杀了好多的人,沐风后来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将那女子约到初见的河岸边,将她推了下去,说了好多狠话,我知道,他是想要放过那名女子,入佛寺,就是为了替那女子赎罪,他动了真心。”

“可……那女子不知沐风的心思,她爬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沐风。她杀了庙里的所有人,制成作画工具,寺庙里的这两幅壁画,便是她画的,她独留下沐风,逼他也跟她一样,拿人作画。”

“沐风不愿,他宁愿把自己的双眼弄瞎,也不作画。”

贺书荧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幅画里?”

“因为,这幅画上,也有我的一部分,我被封印在了画里。”

赵煜川看了慕容琳一眼,在她开口之前抢先回答道:“古蜀有一秘法,以人作画,便能将其魂魄封印在画中。”

贺书荧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些怨灵也是被妖怪用这种方式封印的吗?为什么怨灵能出去,她出不去?”

赵煜川解释道:“一幅画的封印是有限的,怨灵怨气深重,能突破封印重回人界,至于慕容姑娘……”

慕容琳欲解释,赵煜川又开口道:“你的魂魄应当是被分成几个部分封印在另外的画中,能力被削弱,才没有冲破壁画的能力。”

慕容琳低笑颔首:“确如公子所说那般,但我不姓慕容,我姓慕。”

赵煜川眸色一变,随后尴尬的摸了摸鼻尖道:“抱歉。”

寺庙中的烛火突然熄灭,四周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接着便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寒意袭来,一张还在滴水的面容蓦的凑到贺书荧面前,女子眼眸中闪着兴奋诡谲的光芒:“有人,闯进了我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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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破案成功飞升
连载中百西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