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慕氏集团二十八楼，只剩下林末工位那一方小小的光亮，和她指尖敲击键盘发出的、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回响。
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发痛，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手边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也失去了提神的作用，只剩下满口苦涩。
但她没有停。
华东区上季度的销售数据庞杂而琐碎，涉及多个渠道、不同产品线，还有各种促销活动带来的波动。
许多数据还停留在老旧的后台系统里，需要手动导出、清洗、比对。这原本是一个小团队协作才能高效完成的工作，现在却压在了她一个人肩上。
苏婷的刁难，同事的孤立，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白天的种种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回放，每一次回想，心口都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
委屈吗？
委屈。
愤怒吗？
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肯认输的倔强。
慕云峥那句冷静的心声——【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以后怎么走得更远？】——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也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底那点渴望被庇护的软弱。
他说得对。如果连苏婷设置的这点障碍都跨不过去，她凭什么在“晨曦计划”里和那些真正的精英竞争？凭什么去够那些她曾经不敢想象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将残余的负面情绪随着浊气一同吐出。目光重新聚焦在闪烁的光标上，手指的动作变得更加坚定、迅速。
她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也不再试图去听办公室里的动静，慕云峥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数据、逻辑和必须完成的任务。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
窗外，城市的灯火逐渐稀疏，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
林末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将整理好的数据分析报告，连同清晰的图表和简要的结论说明，一起打包发送到了慕云峥的指定邮箱。
发送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十七分。
她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脑因为过度透支而一片空白，只有完成任务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她在桌子上趴了不到半小时，就被清晨的闹铃惊醒。简单地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驱散浓重的疲惫和黑眼圈，然后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注定依旧不会轻松的一天。
早上八点五十分，林末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眼底的血丝和掩饰不住的倦容，还是泄露了她通宵加班的事实。
几个早到的同事看到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人主动跟她说话。
林末不在意，她平静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处理日常事务。
九点整，慕云峥准时到来。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经过她工位时，脚步似乎有瞬间几不可察的停顿，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随即恢复如常，走进了办公室。
林末没有去捕捉他的心声。她不需要。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上午九点半，慕云峥的内线电话打了过来。
“林秘书，进来。”
林末整理了一下心情，推门而入。
慕云峥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打印出来的，正是她凌晨发过去的那份数据分析报告。他手里拿着钢笔，正在上面做着批注。
“慕总。”林末站定。
慕云峥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略长了几秒。
“报告我看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数据翔实，对比清晰，结论也抓住了重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独立完成到这个程度……”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超出预期。】清晰的心声传入林末脑海，带着一丝真正的讶异和欣赏。
林末的心微微一动，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谢谢慕总，这是我应该做的。”
慕云峥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审视着她：“我听说，昨晚市场部和数据部，都没有人配合你调取资料？”
林末垂下眼帘，没有告状，也没有诉苦，只是客观地回答：“是的，慕总。所以我主要依靠历史后台系统导出的原始数据进行清洗和核对，可能在某些细节上不如实时数据精准，但整体趋势和核心结论应该是可靠的。”
【不推诿，不抱怨，只陈述事实。】慕云峥的心声带着赞许，【韧性确实不错。】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仿佛那只是一种随口一提的确认。他将批注好的报告推到她面前：“按我标注的地方，稍微调整一下格式，下午的董事会要用。”
“是，慕总。”
林末拿起报告，转身准备离开。
“林末。”慕云峥忽然叫住了她。
林末停下脚步，回头。
慕云峥看着她，眼神深邃，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晨曦计划’下周一开始。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好好准备。”
“我很期待，你在那个舞台上的表现。”
这最后一句话，是他直接说出来的。
没有心声，没有内心的波澜，就是一句清晰、明确、来自总裁的指令和……期望。
林末怔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股热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所有的疲惫、委屈，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郑重地点头：“是，慕总！我一定全力以赴！”
她拿着报告，脚步沉稳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伴随着一句模糊的心声：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林末回到工位，看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压力依旧存在，排挤不会凭空消失，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她知道，她顶住了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她用她的能力、她的坚韧，在那座冰山面前，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也赢得了继续前进的“入场券”。
她林末，既然抓住了这根改变命运的绳索，就绝不会轻易松手。
她打开报告，开始认真修改格式，眼神专注而明亮。
下周，“晨曦计划”，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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