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杰面色呆滞：“啊？”
“啊？”
“这是谁？？”
裴宇扬的视线瞥了过来：“你可以吗？不行的话我就换一个。”
众人立马道：“对啊对啊，不用逞强哈哈哈。”
“选我吧裴哥，我刚从大学宿舍逃出来想住个好屋子……”
伊杰反应过来后，满面肃然：“我靠，兄弟，你这……不行就算了吧要不？他几乎满杀哎。”
白以悬没有理会身旁的声音。
脑中那条蛇终于转到了尽头，凝练出一对琥珀色的瞳孔，他单手插兜，顶着一头白发，笑眯眯道：“别啊，就我来吧。”
他看向工作人员：“开始吧。”
众人尚未收声，那站在角落里的人便闭合双眼，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啊？你闭——”
“放吧，老师。”白以悬言简意赅地打断。
乐声响起，但第一句还未结束，白以悬便睁开双眼：“放下一段。”
工作人员顿了顿，随后继续按下播放键。
这次，旋律进行到第三秒的时间，白以悬便道：“下一段。”
“……”
前排人怔了怔：“啊？这……有必要这样吗？”
“真的假的啊，他真能记住？？”
裴宇扬的脸色不太好看，双目中蕴着层不屑，轻哼一声。
可这白眼终归抛给了瞎子看，白以悬并不关心众人的反应。这次不过第二秒，他便道：“切。”
空间狭小，乐声交织回荡，众人渐渐静了下来。衣物布料的摩擦声与呼吸声也慢慢消失在白以悬的脑海中，唯残存下攀绕在记忆中的乐段，与学员的背影极速匹配着。
在这样紧密的过程之中，白以悬竟是还荒谬地抽出一段心神牵了牵嘴角——看吧，就算躯体锈蚀又如何，音乐这种东西甚至能从骨骼缝隙中长出来。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天生就是音乐的信徒。
下一段。”他道。
旋律迅速更换。
周遭渐起些窸窸窣窣的交谈：
“我靠，所以说这也是大佬？”
“为什么，他这到底……真的假的？”
“真的。”
身周人不解：“为什么？他……”
语罢，那人才反应过来刚刚发声者，只见裴宇扬紧紧绷着下巴：“他每次切旋律时都会看一眼对应的选手。”
“怎么会？”
那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而白以悬却是迅速切换到了又一段旋律中。
这时，敏锐者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但就连惊叹也比那人辨认切换的速度要慢一步。有人转过头去，却发现裴宇扬的脸色越来越沉。
直到计时器响到第一百一十九秒，白以悬再次打断：“下一段。”
工作人员按了按音箱，三秒过去，仍然没有任何声音放出。
前排学员反应过来：“……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电量？”
“电量啥电量？是歌没有了，二十八个人的都放完了。”
“……我的妈。”
白以悬舒了口气，仍擒着那吊儿郎当的笑：“现在开始辨认是吧，我需要一个一个说还是一口气说完也行？”
工作人员缓缓道：“都可以。”
“好吧。”那人捋了把白发，随即开始毫不犹豫将排序与人选对应了起来，语速不紧不慢，却无丝毫停顿。
如同子弹，一点一点将裴宇扬的外壳击穿。
他原本仍自欺欺人地抱有这人只是装X的念头，但随着工作人员面上表情的变幻，他那脆弱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到了最后，裴宇扬感到自己身上聚焦的视线越来越多，直到那人言语止息，笑着看向自己。
“哎，”白以悬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啊。”
裴宇扬握紧了拳。
数名工作人员彼此之间对了录像和对应人选，随后公布：“回答正确。用时119秒，总计28名全部答对。”
众人后知后觉地开始鼓掌欢呼。
伊杰激动得满面红光：“我靠啊……白以悬你是大佬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菜鸟驿站……”
“妈呀有种数学20分但看人做奥数题的感觉……”
工作人员则清了清嗓子：“学员裴宇扬，根据规定，你失去了获取优先挑选宿舍的权利。”
裴宇扬咬了咬牙，只觉口腔中泛起一阵酸涩：“……我知道了。”
他感觉自己面孔正火辣辣地疼，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凭什么？那个走后门的怎么可能……？
迎着光束与摄像机，他尽力放松下来，将自己的表情做得漂亮一点，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狰狞的视线总是从眼皮之中泻出些许，死死盯到最后一排的胜利者身上。
白以悬却是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伊杰感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以悬。”
白以悬抱臂悠悠道：“其实现在只是你的错觉，我记性特别差。”
伊杰满脸怀疑：“不信。”
白以悬一哂。事实上，他原本并不打算参与这场游戏，住宿好坏对他来说真的无所谓——再坏也不可能比他这八年来住的地方更坏了。
场上的灯光太刺眼，总是让自己想起自己被禁闭那段日子里不间断强照面上的白炽灯。白以悬轻轻闭上双目，向后靠了靠，贴近一片冰冷的墙壁。
场上似乎又进行了几轮小游戏，原先还有些生疏的众人迅速热络起来，最后，工作人员拍了拍掌心：
“相信大家已经对彼此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从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我们要正式进入拍摄阶段了。”
他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了白子因身上，露出一个微笑：“胜利者请持续关注你的手机，一会李老师会跟你对接宿舍相关。好了，大家先散了吧。”
其余组人如鸟兽般三三两两散去，D组前面人似乎想和坐在最后的青年打个招呼，犹豫再三最后作罢。
伊杰拍了拍白以悬的肩膀：“走吧大佬，去挑你宿舍去。”
“你先走。”白以悬道，“我有点事要处理。”
他指了指自己手机和工作人员，伊森以为是宿舍相关，哦了一声便先行离开，临走前，他双眼发亮地道：“一会我去宿舍那边等你啊！”
白以悬点了点头。
待工作人员也走得差不多时，一道声音响起：
“白以悬。”
裴宇扬果然留了下来。
他沉着面色，似乎努力想做出一副体面的神态，却又不得不放弃，最后干巴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见他那副神色，白以悬都有些替他辛苦：
“28乘以7等于多少？”
“196。”裴宇扬愣了一下，下意识给出正确答案，很快又反应过来，“196又怎么了？？”
“对啊，196。”
白以悬伸了个懒腰，撑着下巴道：“可游戏时间只有120秒，你不会以为他们是想让你挨个去听的吧？”
裴宇扬一时竟不知怎样作答。
他的脸白了红，红了白，最后绿到发紫，一言不发，扭头就离开了前厅。
对着他的背影，白以悬叹了口气。
随后，他抬起手，将已坠下额边的一滴冷汗，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地锁起了眉。
……还是得把药带在身上。
火烧火燎的感觉再次笼罩胃部。
一个正在收拾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瞥见，有些担心道：“需要帮助吗？”
“谢谢，我没事。”白以悬抬起头，轻轻笑了笑。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但也还是没有靠近。那虾米一样的人静静地坐在原处，待那阵痉挛过去，对着穹顶灯罩上倒影苦笑了一声。
不管过了多少次，他始终长不了记性。
这药是治病吊命的，可潜意识里总会将其与累赘与废弃物归为一物。或许是它太像个表示“异常”的标志，但凡出现，便会将自己同正常人划开界限。
白以悬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出了前厅。
走廊中一片昏暗，而尽头却隐隐透出些光亮来。那些学员似乎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些什么，窗外雨声淅沥，某处琴房传出段乐音，恍惚中，他抬起头，只觉自己仿若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纵使同热闹与人声摩肩接踵，心中却总是确定无比地告诉自己——你格格不入。
白以悬放任情绪沉在沙砾中央慢慢滑落，意识却在不知不觉间接轨上了凌乱中游动在脑海之中的衔尾之蛇，正迷迷糊糊时，那蛇却破开了空气，漫过一丝冷香。
……冷香？
白以悬骤然抬起头，却正好与正对面那人相撞。
明儒……？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以悬近乎有些无语，怎么又是这个人？
越不想要谁出现，谁便越如同跗骨阴魂。
对方仍穿着方才那身内搭，羊呢外套被挂在手臂之上，琥珀色的眼眸目标明确地撞了过来。见到白以悬，嘴唇阖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白以悬心中警铃大作，忙低下头，装作自己没看见——开玩笑，这地方到处都是摄像头，他可不想再给节目组提供点什么素材。
但归根结底他现在是个学员，不和导师问好是不是有点不好？那问好后被导师“纠缠”怎么办？还是说……
轻冷微风拂过颊侧。
白以悬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对方的背影，浅色的羊呢外套渐隐在昏暗里。
……原来只是路过。
可是。他怔怔地思索，那边不是死路吗？
明儒:绷着脸。
白以悬:【松一口气】太好了，灯太黑了没看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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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原来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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