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笺札是他隔壁家的小孩,性格有点怪异,总是独来独往,不太与人亲近。
因此,作为唯二能亲近邵笺札的人,季雁书感到无比自豪。
随着小孩长大,羽翼渐丰的他要接住生母抛来的橄榄枝,去往海外学习,季雁书在小院前低声质问他:“你不能现在就去国外学习,至少要等你奶奶的情况稳定下来。”
“我不要。”
季雁书很无奈,他揽过比他小五岁的弟弟:“可是你走了,谁来照顾你奶奶呢?”
邵笺札目光坚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海外念书。”
只有海外的母亲能撑起他上学深造的费用,只有去海外,他才能接触到治疗奶奶的方法。长期的病房费用就像是无底洞,把奶奶攒下的积蓄耗得一干二净。
虽然季雁书不希望他走,可是他不想和他解释这些情况。
“哥,你才开始实习,平时这么忙就别担心我的事了。”
“你小子!”季雁书气得不行,他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外人没有资格插手别人的家事,只好无奈地问:“机票,你妈都订好了?”
“对,下个星期的周末就走。”
“平时放假的时候回来看看奶奶吧,我平时帮你照顾照顾她。”
“我请了护工,不用你忙。”
“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呢!”季雁书被气得血压直升140,他缓了口气:“护工不是一切,你懂不懂?”
“我不懂,也不想懂。”
这句话像是一条引爆炸弹的导火索,直接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裂变。
“那你别回来了!”季雁书气得不行,他直呼邵笺札为“小白眼狼”,两个人开始在小院子里对骂,最后直接在月色下动了手。
邵笺札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疼得季雁书反手给他来了几巴掌,两个人是第一次拳脚相向,彼此下手都不轻,很快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隔壁的季父闻声过来,被两个气血方刚的年轻小伙吓得不能行,他赶紧拉架,周围的居民也都围过来,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
“他奶奶都住院了,你个大小伙子还不让让他。”一个捧着袋瓜子在嗑的老头穿着白色汗衫在大门外说风凉话。
邵笺札本来就气血上涌,他把季雁书往人群里一推,大门被猛地推上:“都滚!”
“脾气这么大啊……那老太太估计情况是不咋行喽。”
“您老也别急着说风凉话。”回去的路上季雁书听了一耳朵,心的火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回忆到这,季雁书被敲门声惊醒,他默默摘下头盔,门外站着的还是那个向他要小费的机器人。
“先生,小费。”
这机器人若是有表情的话,那必定是一副单纯的样子。
季雁书还是照例给了它一张电子钞,它接过脑机和头盔,向季雁书缓缓地鞠了一躬:“谢谢您,好心的先生,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替换零件了。”
季雁书这才苦笑,上当了呀……
这酒店是在拿顾客的同情心赚钱呢。
他走回床边,让身体自由向后倒下,柔软的床垫把他震得弹起来,他心想,不知道卡尔有没有像酒店脑机这样的功能……
机体没有启动的时候,卡尔在虚拟社区里干什么呢?
卡尔现在并不在虚拟社区里瞎晃悠,他,或者说是泽维尔,正在探寻房子的秘密。
顺着旋转楼梯向上,黑白交错的色块在墙壁上令人目眩,泽维尔感觉到一阵强劲的吸力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摄走,投入那令人心惊的视觉漩涡中。
卡尔在脑子里难受地说:“好晕,这个楼梯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啊。”
泽维尔感觉这个楼梯简直是反人类设计,他仔细辨别着墙上的花纹,喃喃自语道:“笛卡尔的双射映射图?”
“会给人一种在二维平面创造三维图像的错觉。”
当时是谁这么告诉他的……
泽维尔忍不住想去触摸那些平滑的图像,他的手指刚放上去,墙面上花白的纹路就像游走的蛇一样,流动起来要啃咬他的指尖。
卡尔好像又在脑子里惊叫起来,泽维尔忍下那阵不适,任由墙壁吞噬他的指尖。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屋子里大部分的物体都和他的过去有关,某些动作可以触发他遗忘的记忆碎片。
但是获取的过程就不太美妙了。
图案包裹泽维尔指尖的一瞬,晕眩感迅速攻占大脑,蔓延的过程像是上万只蚂蚁慢慢爬遍全身的皮肤,蚕食啃咬。
怎么还不能进入状态?泽维尔头上布满冷汗,嘴唇轻轻发颤。
他将手掌缓慢贴合到墙面上,意识的沉浮也随即剧烈变化,他当机立断,一头撞在整张坐标图的原点。
入目的大片光景是……教室?
正值午后,木质课桌和正前方的大屏幕电子黑板都让泽维尔感到一阵恍惚,细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把他整个人都笼上一层微光。
老师在屏幕上画出一个直角坐标图:“这节课,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笛卡尔的花边画,通过双射映射来营造三维投影的错觉。”
“绘画原理就是……”
下课铃声响起,黑发黑眼的小男孩呆呆地坐在坐位上,和周围欢快愉悦的气氛呈现出割裂式的差别。
他的沉郁很快引起了同班同学的疑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蹦跶着来到他身边,揪着背带裤上的带扣问他:“笺笺,你怎么不起来啊,马上大课间可以出去玩了!”
“我……”
“别管他,他爸妈刚离婚现在肯定在伤心呢。”
这句话对别人来说好像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实,但对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小女孩被推走了,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男孩收拾好大课间要带的东□□自一人走向操场,临出门的那一刻,他抬手迅速地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就神情自若地昂头向前走去。
放学以后,他照例一个人走回家。
隔壁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哥哥,嗯,很聪明,今天的笛卡尔花边画没听懂,他肯定知道吧。
小男孩揣着一沓草稿纸去隔壁敲门,“笃笃笃”一阵声响,门开了,穿着围裙的妇人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地看着他:“小笺啊,怎么来了,是要问哥哥题目吗?”
小男孩点点头,这时一个身影在妇人身后出现了,他眼睛一亮:“哥哥。”
“什么题目?”那男生比小男孩高了一个头,说话的时候就微微弯腰低下头来,他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顶,手感不错,还是熟悉的毛绒绒。
他对旁边的妇人说:“妈,你忘记锅里还炖着肉呢,水快干了,我帮你关火了啊。”
“啊?对对对,我还烧着肉呢,那你们先进屋去吧,等会小笺留下来吃晚饭啊。”
小男孩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和你奶奶说过了,饭都煮上了,不许拒绝。”
男生揽着小孩进了房间,拿了一支铅笔出来:“说吧,什么题?”
“笛卡尔……笛卡尔花边图?”
小男孩努力地比划着,他先画了一个最基础的直角坐标,标上均匀的刻度,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画了。
他抬头皱眉仔细想着:“很多方格,看着就像立体的一样。”
男生立马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他伸手用手指戳了戳男孩的额头,调侃他:“上课没认真听吧,画给你看,一遍就能记住。”
“我看看……你每条边都画了10个。”
“按着顺序连,(0,10)连(1,0),(0,9)连(2,0),(0,8)连(3,0)……以此类推,最后一个(0,1)连(10,0)连完第一象限。”
小男孩发出一声惊叹,他点头,被手欠的男生又薅了一把头发。
“看懂了?剩下的拿直尺自己连一下。”
他把小男孩抱进怀里,看着他自己“吭哧吭哧”连了半天,差点把线连歪。
最后出来的成品让小男孩很满意,他说:“再涂个颜色!”
男生一只手揉着小孩的脸,另一只手拿出水笔:“怎么涂,隔一个格子涂一个?”
“好。”
一张黑白相间的视觉图在笔下渐渐成型,小男孩心想:我就知道哥哥会这个,哥哥太厉害了!
厨房里传来餐具“哐当哐当”的声音,女人喊道:“小笺,小雁!吃饭了!”
两人上桌以后,她就指着两人开始说了:“你爸,今天在事务所忙案子,你奶奶,今天在外面包工做活。”撇撇嘴:“都忙,就我一个闲人。”
“多吃点啊,小笺,看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了。”
男生伸手去捏他的脸,还未得逞就被母亲一筷子打在胳膊上:“让他吃饭!一个劲地捣蛋!”
小男孩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企图掩饰自己要掉不掉的泪珠,男生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异常,从盘子里夹了块糖醋排骨。
“喏,吃甜的心情好。”
一口酸酸甜甜的糖醋排骨下肚,所有的负面情绪消得一干二净。
回去的路上小男孩抱着草稿本幸福得冒泡,冷不丁被脚下的废砖绊了一跤。
他脚下一个趔趄,手里的草稿本“哗啦哗啦”摔在地上,脑门正对着坐标中心就跌了下去。
最后一幕恰好是眼前无限放大的笛卡尔花边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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