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打开一道缝隙。
沈阅后退一步:“这位小娘,楚公子可在宅中?”
门房见她长相出众又有礼,身后还跟着家仆,稍一想,脸上堆着笑:“敢问您是?”
沈阅解释来意,道是携薄礼上门赴约。
门房回想,前些日子宅中是住了位气质绝然的公子,主家还特意交代她们这些下人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得好到时还有赏钱拿。
她只知道那人非富即贵,并不知姓甚名谁。
“原来是沈公子,快请进。”
沈阅被引进这座庞大如园林般的宅邸,一路所见的装饰都极尽奢华。
到了厅堂,门房拘了一礼:“劳烦二位先喝茶,小人去通报一声。”
门房走后,两位给她们上茶的侍男也退到了门口候着。
素商不敢和主子平坐,自觉地站在沈阅身后。
悠悠几口茶下肚,所等之人迟迟未到。
沈阅意兴阑珊地把厅堂摆设收入眼底,起身想到外面的小园子里走走,吹醒她还没彻底开机的大脑。
侍男没有阻拦她,这里属于前院的一部分,离后院的距离很远,不至于冲撞到宅中内眷。
沈阅拢着披风,假意欣赏园中美景,暗暗打探这座宅邸的格局。
她很喜欢这种院落格局,十分气派。等她赚足了银子,也要买十套这么大的。
素商跟着主子慢步走,眼里满是憧憬。
她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宅子,比衙门还大几倍,公子这次定是遇上贵人了。
又恼恨自己没先打探一下这楚子瑛是何身份,与公子贸然闯入这富贵之地,也不知是福是祸,会不会给县令大人惹麻烦?
眼见着素商越发激动,脚步匆匆掠过了她,沈阅不解:“你要去哪?”
“俾子……”素商局促地四下张望,手指不远处,“俾子担心公子走累了,先往凉亭探探路。”
“也好,那便过去歇歇吧。”
沈阅刚坐定,一阵吵闹声就从园中传出,放耳却听不真切。
直到那声音近了,她从零零碎碎的声响里知道是宅中男眷和仆从起了争执。
似乎还与宅子的主人有关。
沈阅怕冲撞了贵人,忙快步往方才待着的厅堂去。心中又好奇,子瑛的内眷会是怎样的人?
想必也是如她一般耀眼吧。
“你这该死小人,竟日日拿公子不在宅中的话来搪塞我!”
“闭上你的狗嘴!公子都能见外人,为何不能见我?定是你们这些贱仆自作主张,我要禀告公子,你,还有你,再拦我仔细你们的脑袋!”
这男子战斗力极强,沈阅本不愿撞上,乍一听这怒气冲天的声音又觉耳熟。
她忘了礼数,越过丛丛花圃看了一眼,几个下人围着一个暴躁男郎,推着扯着离这里越来越近。
细看,那略施粉黛气得满目通红的男眷,不是原主差点马上风的对象吗?
沈阅拍向鹌鹑似的素商,哼了一声:“竟是被他逃到这里来了。”
素商看向声音来源:“公子?”
“那是舜弦。”沈阅冷冷吐出几个字。
“好哇!竟是被这小伎子逃到郡城来了!公子,这次势必不能放过他!”素商火起,又怕惊动人,悄悄地迈开步子。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呵斥声从花园拐角响起,那边闹得厉害的舜弦瞬间萎了,素商也停住脚步站在了双方之间。
沈阅转过身,在心中小小惊叹了一番,再看女子身后出声之人,她腰上别了佩剑,皮肤略黑,相貌普通毫无特点,放入人群中都难以找到。
观她虎口一层厚茧,大概是这位楚公子的侍从。听她声音沉稳有力,许是侍从中统领一类的人物。
沈阅视线转移到前头的人身上,灿烂一笑:“楚公子,在下多有叨扰。”
周芙神色古怪,想来沈阅是误会了什么,便将错就错,不过片刻温润一笑:“寒舍简陋,还望沈君莫怪罪。”
话音落下,那边舜弦好像才看见沈阅,脸色极为难看,扯着仆人挡住了半边身子。
“沈君可是与他有旧?”周芙剑眉微蹙。
随侍左右的魏千章立刻上前,与她耳语交代了几句。
“主子,是属下的错。”魏千章懊恼地勾着头。
周芙眸色淡淡,未再言语。
沈阅抿着唇,对她的发问暗暗叫苦。
是有旧,但她要如何说那旧?
说她差点死在舜弦身上?此身还是真身。
沈阅不知为何这逃犯有这么大能耐,几日光景就跻身于贵公子的后院。若她贸然说出舜弦是逃犯,那简直是把楚宅的脸面按地上摩擦。
也不知子瑛对读书人流连烟花之地后,差点睡了她宅中夫侍作何感想。虽说是原主干的好事,但她又有何颜面再待在此地。
沈阅硬着头皮答话:“并不识得,只是某方才欣赏园子景色,一时走偏,听见人声怕冲撞了公子内眷才匆匆赶回。又见纷争不断,怕出了岔子,只好让书童前去看看所为何事,是否能帮忙一二。”
她眼神清澈,不似说谎和试探。
“是我没管好内宅事物,倒叫沈君笑话了。”
“不敢。”沈阅敷衍了一句,满心都是那句内宅事物。
子瑛长身玉立,世间难遇的仙姿玉貌。
再看那伏低做小、心肠歹毒的夫侍,沈阅满心惆怅。
虽说舜弦是当下审美的主流,又是吃香的小白花美郎,但她总有一种织女被牛郎偷了衣服后惨遭玷污的不适感。
沈阅收回视线,暗叹知人不评人,子瑛这般聪慧,想必对后院夫侍的人品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吧。
“谁允许你到前院来?”凝视的目光十分刺眼,周芙不喜,走向冷静下来的舜弦,居高临下看着他。
舜弦本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芙看,直到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他才如梦初醒,柔若无骨地盈盈下拜,与方才判若两人。
“府君万安。”舜弦额头上布满细汗,看了眼沈阅,敛下双眸软声细说,“侍日日苦等,许久不见府君,一时……一时情难自禁,望府君勿怪。”
白日邀宠的作态让素商都红了脸,愤愤转过头低骂了一声:“真不知羞,这么多女人呢就出来卖弄。”
沈阅心里大呼长见识了,怪道原主抵不住舜弦诱惑,原来正经谦逊的楚公子也喜欢这种弱质男流。
她看着女子背影犯了难,到底是个外人,留在这里看人家君情侍意算怎么回事?
斟酌再三,沈阅觉得她到这里刷脸的目的已经达成,还是不要掺和别人家事了。
她刚抬起手作揖准备告离,就见舜弦眼中流露绵绵情意,指尖碰上了眼前人的衣摆。
“大胆!”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千章抬脚把人踹翻,一剑削断他的衣袖。
到底是没正经教过的人,魏千章怒气更盛。
“不知廉耻!竟敢拿出在窑子里那套到此来攀权富贵,主子的衣裳岂容你碰得?也不看看你的身份,还不快滚!”
沈阅叹了口气,这下想走的话真说不出口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侍从放下话就往她这看上了一眼。
但她随即发现素商也复杂地往她这瞥了眼,沈阅满心冤枉,那不是她!她才刚夺舍,哪有空逛窑子!
“系统,这个人会不会查过我了?”沈阅面色凝重,如果是这样,那她方才说的不相识根本就站不住脚。
“时间不允许。”系统以它过往经历分析,“除非姓楚的让人跟踪你,知道你住在哪的话那一查便知。但你既然能站在这里,那就证明她没有查。”
“不过宿主,我劝你赶紧跑吧,这女人杀气很重,是个危险分子。”
沈阅眼前一亮:“杀气重好啊,谁普通老百姓能养这种侍卫在身边?这姓楚的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谓富贵险中求,我日后若入了朝堂,没有自己的班底怎么行?”
她自有打算,沈家在朝廷里可是还有个阁老,虽然血缘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到底同宗。
沈阅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笃定只要道出出身青州沈家,这些人不敢放肆。
眼见舜弦巴掌大的脸逐渐涨成猪肝色,沈阅微爽,琢磨着那侍卫能不能再加两脚。
可惜舜弦一声不吭地爬起来,似乎是吓的,不见丝毫怨色,行了礼就匆匆离开。
方才吵嘴的几个侍男纷纷伏地,魏千章见主子没有吩咐,收了剑肃声道:“别以为主子温润就可随意糊弄,再有下次,你们的脑袋就准备挪地方吧。”
“还不快下去!”
下人谢过,有秩序地退了。
周芙目视那看了场闹剧的人,温声道:“我不太擅长应对这些,多亏了魏千章,只是这侍从也太凶狠了些,可把你吓着了?”
“子瑛心善,也亏有千章姊在身边替你管教这些下人。”沈阅连连感慨,“某的侍从若有她一半能耐,当初也不至于被小人糊弄。”
周芙哑然,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邀道:“我与沈君一见如故,若不嫌弃,便与我到书房一叙?”
“却之不恭。”沈阅巴不得如此。
周芙浅浅一笑,指引她踏过长廊。
楚宅的书房位于宅中东面,端看是一居室,墙面侧方开了道拱门,里面用来收放藏书,面积与现代图书馆有得一拼,排排木架上一尘不染,各类典籍摆放齐整。
“当博览机要以济功业,子瑛,我可否查阅这些典籍?”
沈阅见猎心喜,得了准许后取出一卷《孟子》。
系统试剂效果极强,她沾书入迷,看书和背书的速度远超常人。
粗略读过,沈阅找起了四书五经的分卷,全部收入系统藏书阁中。
忽然看到左下角摆着薄薄一本《镜春》,书面和这些典籍不大相同,她随手拿起翻看,问:“系统,是不是快满……了?”
大脑宕机一瞬,沈阅啪地一声将书合上胡乱塞进书架,红云染上她的脸颊耳根,她艰难偏过头,一颗心狂跳。
坐于案前品茗的女子被她惊动,撞进那双状似小狗湿漉漉的双眼。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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