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怜玉趴在床边睡觉,石无生在窗边研究药材。
他躺了很长时间,才坐起来,石无生忙道:“醒了?有何处不适吗?”
“头晕,身子疼。”他刮刮怜玉额头,把小姑娘叫醒,“困了?怎么不回去睡?”
怜玉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殿下醒了,我去端饭。”
她站起来往外跑,被石无生按住头,她“啊”了一声,不满道:“做什么!殿下该饿了!”
石无生放开她:“嚷嚷什么,你家殿下渴了,先去倒水!”
怜玉看许云阶,许云阶点头,小姑娘就去倒水了。
石无生坐到许云阶身边,一面切脉,一面道:“你脾胃虚弱,少吃寒凉、辛辣、油腻的食物,我给你开了药,按时吃。”
他半合着眼,点头。
石无生接着道:“这床事不可过多,五日一次便可。你身子虚,叫将军看顾一些,别头脑一热做什么有损身体的动作。”
他顿住,睁开眼看石无生,道:“我性命都握在他手里,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
石无生冷哼:“你只管说!他不听归不听,省得到时候真出了事找你我麻烦。”
“好。”他缓了片刻,迟疑地开口,“他……在此事上脾性好吗?从前……弄伤过人吗?”
石无生抽回手,道:“没什么大事,醒了多出去走走,锻炼身体总不会有坏处。”说完就走。
怜玉捧着杯子,被气得跺脚:“太坏了太坏了。”
他看着这可爱的模样,哑然失笑。吃过饭,他听从石无生的医命出去走动,这个府邸颇大,走一圈也够他累的,而且带个小丫头在身后,也走不快。
东墙边上,有一座孤立的二楼小木屋,一面靠墙,三面爬藤,快要秋末的缘故,藤蔓已经枯萎,只有寥寥几枚绿叶。怜玉钟爱这样小巧精致的东西,拉着他央求着想上去看看。
他从一旁窗上取下钥匙交给怜玉,道:“从前这府里有位伯伯,他常来这里看书,我那时亲近他,”
木楼一楼放着些书,二楼只有四根柱子做支撑,挂着青竹帘和纱幔,“他嫌我吵闹,请工匠加盖二楼,让我在这里看星星。”
怜玉爬上楼梯东张西望,抬起帘子看外面,惊奇地发现自己出手就能摸到树枝,她哇哇大叫,眼里有神,“殿下,这里吹风好!”
许云阶用袖子拂去躺椅上的灰尘,拿了卷书看起来。怜玉挨过来低头看他,眨眨眼,一脸好奇。
“看什么?”
“这个是什么字啊殿下?”
“未,还没有的意思。”
“这个呢?”
“明,天亮的意思。未明,天没有亮,是你睡觉的时候。”
怜玉鼓掌,拖个小板凳坐到他脚边,眼巴巴看着他。他失笑,道:“想学字?”
怜玉“嗯嗯”点头,“想!”
他去书柜翻找,没找着《三字经》这些识字书籍,倒是翻到了一本药材图鉴,有图有名,还有些浅显易懂的注释,宋子折可能翻阅过这本书,书边已经磨损,摊在手心还自动翻到其中一页。
“会磨墨吗?”他提着书过去,从怜玉抱着的壶里倒出水来,装到砚台中,“这是墨锭,提着它在砚上磨,把水磨成黑色就好,动作轻些,左右各三圈。”
磨墨完毕,他在书上写下“怜玉”二字,唤她过来,道:“‘怜玉’,这是你的名字。”翻开书越过序列,指着最大的药名,“‘天南星’,这个药材的名字。”
怜玉看着书,眼中有光,他将书递过去,让怜玉到他身侧来站着,口头指点了运笔的方法,示意小姑娘写下自己的名字。
“怜……玉……。”怜玉轻轻念着,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他笑起来,握住怜玉的手,大手带着小手写下“天南星”,道:“写字需用腕,只用手指写出的字缺失特点。你很有识字的天赋,回去翻翻书看看图,我以后教你,今日你先去窗边记下‘怜玉’与‘天南星’。去吧。”
怜玉欢喜,拖着板凳到窗边,把那本足有百张纸的医书抱进怀里,艰难翻看。小人看大书,场面过于可爱了,他被逗笑,困倦地支撑片刻,睡着了。
“他让你看的?”
“……是是的。”
“今日殿下可去了何处?”
“来了这里。”
半醒间,他听见有人说话,睁开眼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将军。”他坐起来,叫了沈千重一声。
沈千重把书还给怜玉,过来扶住他,拿个枕头给他靠着。
许云阶对怜玉道,“倒水。”
怜玉扛着书,要给他倒水,沈千重皱眉,接过壶喂给他。
他偏了偏头:“杯子,有杯子。”
沈千重把水倒进杯子,递给他。“咕噜咕噜”喝下水,缓解了嗓子的干痒,他道:“回去吧,现在天凉。”
沈千重嘴角露出讥笑:“还知道天凉,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呢?”
他佯装不知沈千重的嘲弄,面露困惑,迟疑道:“不是要去封京,又如何能住到地老天荒?将军是又不去封京了吗?”
“哼,”沈千重不满,却也不说什么,把他半搂在怀里,一同回去了,“今日有北方来的羊肉,你吃些。”
“多谢。”
这夜里,沈千重弄了许久,一次深过一次。他麻木着,被迫卷入浪潮。
他不知道男人一般没有这么敏i感,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意味着什么,沈千重可知道。
第一次是强迫,他喊叫得那样凄惨,沈千重怕极了,就往他吃食了加了料,连昨夜的脂膏也是特制的。石无生问沈千重,是要把人养成什么样的?
沈千重说不准自己喜欢怎样的他,没点头,只说两个人都快活就好。
沈千重搂着他,堵着嘴亲,想到正事,忙问:“今日石无生可说了什么?”
他迟钝着,道:“让我好好吃药,不可食腥辣油腻之物,床事不可过于频繁,五日一次便可。”
“五日一次?”沈千重不满,“你今日难受吗?”
他如实点头,道:“难受,提不起力气,困。”
“那我们约好五日一次。”沈千重竟煞有其事,“这四日你好好休息……我与你同住。”
他困极,脑子已经昏沉,为讨沈千重欢心,挣扎出一丝清醒,道:“将军不必委屈,这府邸大,将军可找些美人作陪,还能添些热闹。”
沈千重没甚表示,顺着他的头发摸,在他睡着时叫醒他,说了一句废话:“你恨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不是明知故问吗?他笑笑,反问:“将军不知道吗?”
“我想听你说。”沈千重望进他眼底,难得的温柔。
他拉好被子把自己埋进去,就在沈千重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道:“我说不恨,你定是不信的,还会认为我虚伪。”
沈千重道:“我也知道你是恨我的。”
他探出头,盯着虚空一点,挪挪酸软的腰身,远离了沈千重一些,道:“我是恨你。”
“沈千重,我恨你灭了我的国,我恨你杀了官家,他是我的父亲。”
“我也恨你、恨你们宿域君臣不知礼义廉耻,如此下作地对待我沈氏人。”
“我还恨你不告诉我宋子折的下落,让我不知他的生与死。”
“我最最恨你软禁我,使我如囚鸟,连我父母、弟妹的消息都不知道。”
沈千重张张嘴,只反驳了一句:“可你心心念念的官家,是他给你下药,是他抛弃你,是他昏庸无能给了宿域机会。你也应该恨他。”
他坐起来,眼里怒得发亮,道:“你以为我不恨他吗?可那又如何?我从三岁起就养在他身边,他教导我、陪伴我,整整九年,这几年是一个孩子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我恨他让我与父母分离,恨他让我有家不能回,恨他不杀我却让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抛弃我。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叫他爹爹叫了九年!”
两股清泪淌落,他跪坐起来,扑到沈千重身上,拼命捶打着,声音嘶哑,痛彻心扉:“你想知道什么?你想拿捏我什么?书房翻完了就来打探我的心吗?”
“你与我有仇?要一次次撕开我的伤口,一次次压迫我,一次次逼我就范。”他恨极了,开始咬沈千重,“是!我无能!我不被人所爱!父母弃我!官家弃我!一个个都不要我!”
他如受惊的小兽没有安全感,沈千重半拥着他,被他拱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拉起被子将光着的他圈住,等他发泄够了,哭够了,才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沈千重捧住他的脸,对视着,认真希冀地道:“你我初见,真的是那次刀剑无眼的兵荒马乱吗?我差点伤了你,你被吓晕了,我收弓不及还伤了自己。许云阶,你就没有觉得我眼熟吗?哪怕是一点点。”
沈千重典型的宿域男子长相,高鼻深目,脸型狭长,下颌分明略显冷硬,上翘的眼尾带着杀气。这样的长相让人害怕,觉得他有攻击性,也很冷血疏离。
他望着沈千重,久远的记忆层层翻开,好像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确实是有那么一个孩子会用漆黑的眼看着他,而那个孩子的母亲是宿域人。
“是你?那个孩子?”
“你认出我了!”沈千重眼睛里跳跃着欢喜,绷紧的面部线条绷得更紧,“我是谁?!”
“你是……那个孩子……沈家的那个孩子。”他斟酌一下,说出心中怀疑,可宋子折说过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他看着沈千重眼里迸发出的神采,对视着他,麦色的脸竟然有些羞赧,飘起红晕。他诧异这样的人也会激动成这样,熬肠刮肚想起他的名字。
“是叫……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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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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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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