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医院回来后,就看见林道生有些焦急地在门外踱步。
林美弦下了车,朝他小跑去,“爸爸!”
“你这小泼猴,你终于回来了!让爸爸担心死了,张家人有没有为难你?”他看了看林美弦,见她身上没有伤这才放下心。
“爸爸,我没事,又是顺安救了我。”顺安刚好停好车走了过来,林美弦将他一把拉了过去。
“老爷好。”
林道生拍了拍顺安的肩,“顺安,多亏你了。”正好看到了他脸上的红印,“哎呦,赶紧下去休息吧,这几日养着些,这脸蛋伤的,张家实在可恶!”
“老爷,劳您费心,我没事。”
“你这小子,对我们美弦倒是不一般,这些以后再说,快下去休息吧。”
顺安闻言有些不自在,林美弦见状毫无顾忌般抓住了他的手,安慰着他。
见此,林道生瞪大了双眼,有些怀疑这是自己的女儿吗,那么虎。
“你呀,就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好吗?”
“好。”顺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朝他点了点头,他也乖乖点了点头,走了下去。
一旁的林道生:???!
顺安还未走远,林美弦就回头冲林道生说道:“爸爸,我也先下去休息了!”
说完小跑着跟上顺安,林道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两个人之间那种眉目传情,脉脉含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年轻人,发展都那么迅猛吗?
哎,随它吧随它吧!
女儿幸福就是天!
......
往后的日子,林美弦天天和顺安腻在一块,林道生算是默认了任由他们而去,林家上下也清楚了他们的关系。
顺安教她开车,控制着方向盘,她常常累倒,在车上过了一夜,第二日醒来,身上多了张被子。
他们常常一起打理着果园,他浇水,她修理着枝干。
待到秋天,丰收的季节,他上树摘果子,她在下面拾着掉落的果子。
年年如此,直到第三年。
除夕夜,一家人在门前热热闹闹吃着火锅,林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主仆也没有分的很清楚,于是仆人们也融入其中。
他们沉醉在其中,拍着手,唱起每个人家乡的歌。
林母靠在林道生身上,身上盖着毛毯,吃着女儿亲手种出的果子,每咬一口就赞叹一番。
林美弦也靠在顺安身上,呼呼大睡。
林道生见此和林母相视了一眼,彼此哭笑不得。
“美弦!这般良辰美景你怎么不懂好好把握呢!”
林美弦摆了摆手,往身旁人怀里钻去。
“啊...我!听不见!林美弦睡着了!”
林家长辈看着她的举动,摇了摇头,大笑着。
顺安任由她闹,他替她整理着脸上粘着的碎发,没想到她睁开了眼睛。
她眸里似有星河,在夜里发着光。
他们靠得很近,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
她突然起身,将披在身上的毯子一扔,“爸妈,你们继续,我们换个地方热闹!”拉起顺安就跑。
顺安被他拉着,两人到了亭子里,她喝了些酒,跑了一会有些晕。
他见他捂着头,有些担心。
“小姐,你没事吧?”
林美弦抬起了头,“你怎么还叫我小姐,顺安,都两三年啦。”
“美弦?”她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不满。
顺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阿美?”
林美弦露出了笑容,她点了点头,将顺安一推。
顺安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有些意想不到,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反应过来,林美弦忽然趴在他身上。
“阿美。”他叫道。
林美弦笑得更加开心,拉起顺安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顺安别过脸,有些不自在。
地面冰冷的触感,身上林美弦滚烫的体温。
他只好和身上的人商量着,又怕她不快:“阿美,先起来,好吗?”
林美弦忽然伸出手,将他的脸朝着自己的方向。
“顺安,我的心一直在怦怦跳,感觉要掉出来了,不信你摸摸。”她抓着顺安的手就要摸去,顺安急忙抽出了手。
“不用......不用了。”
他慢慢坐了起来,一手护着她,将她抱起,靠在自己身上。
“阿美,睡吧。”
林美弦有些生气,她睁大了眼睛。
语出惊人,她问他。
“为什么要叫我睡觉,顺安,你不喜欢我了吗?”
顺安一惊,连忙说道。
“没。”
“那顺安,喜欢美弦吗?”
他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声音微弱:“喜欢,很喜欢。”
见无动静,顺安抬起了头,下一秒,林美弦吻住了他的下唇。
他怔住,见她双目紧闭,他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
林美弦靠在他怀里,指了指天空,看向他的脸:“顺安,今晚的夜色好美。”
顺安笑了笑,又亲了亲她的脸蛋。
“阿美,你该睡觉了。”
“知道了顺安!”
她躺在他的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顺安见她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朝她的房间走去。
他抱着她路过下人房间,只听见一句“太平的日子终究是没了。”
他没有细听,走到她的房门,腾出一只手来打开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就退了出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有些心事重重。
总感觉如今的日子已经是当下最好的了,这种幸福,不知何时就会成为一种奢望。
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今晚,确实很美。”他笑了笑。
拿起桌上的纸笔,一笔一划,写下了“林美弦,顺安。”
然后将这张纸紧紧握在手心,满足地笑了笑。
如今的世道,能与她待着,有一日,便是一日了。
这种幸福,真想紧紧攥在手中,不让它消失。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有感而发,提笔写下:
山河易碎,英雄无畏,家国难守,将士无惧。
吾不及汝之将士大为,唯心系一人,愿卿平安无虞,如吾名讳,顺利安康。
——丙子年腊月廿九
他将这张纸放进信封里,信封上没有贴上邮票,他在封面,写上了她的名字。
随后将这封信,随身携带着。
他放下笔,在月光的照耀下,完成了一封亲笔信。
随后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椅子睡了过去。
正月初一,丁丑年,新的一年到来。
大清早家里就开始忙碌起来,林母教着林美弦包饺子,厨房里吵吵闹闹。
正厅内,林道生和顺安坐在沙发上,讨论着局势,喝着茶。
“顺安啊,如今外面的局势不大好说了,银行我已经关了,我兑了些银票,你先拿着,美弦就托付给你了。”
“爸,您言重了,如今战事吃紧,您将全部财产都捐给前线了,剩下的钱你们二老好好生活。”
林道生叹了口气,“哎,要不是如今局势不太好了,你们俩的婚礼也该办上了。”
“爸,我和美弦商量过了,我们得您二老承认就好,婚礼就不必办了。”
“哎呦你们这俩孩子,结婚证该办还是得办的!”
顺安连连点头,“知道了爸。”
“哎!顺安,爸,你们说什么呢,快过来吃饺子了!”
“好好好。”林道生应答着。
顺安扶着他,二人走到饭厅。
林美弦将两盘包得模样千奇百怪的饺子递到他们面前,林道生笑得合不拢嘴。
“美弦,你怎么就没遗传你母亲的手艺呢?”
林美弦洋装着生气,哼了一声。
林母走出厨房,夹起饺子往他嘴里塞去:“赶紧吃,尝尝我女儿高超的手艺!”
“唔...好好好。”林道生被强塞了一口,他咀嚼了几口,接住饺子慢慢品尝着。
顺安乖顺着夹起一个饺子,林美弦将蘸酱推到他面前,语气温柔,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顺安,蘸酱吃会好吃一点。”
一旁的林道生吓得忽然咳起来,好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林母替他顺了顺背,递给他一杯白开水,看着顺安和自己的阿美,她嘴角有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好。”顺安夹起饺子蘸了酱就往嘴里送去,他慢慢咀嚼着然后咽下。
“好吃。”他抬起头来看着林美弦说道,林美弦笑了笑,往他碗里多夹了几个。
林母笑得合不拢嘴,回头看见林道生已经吃完两盘,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谁,刚才嘴上嫌弃着难看,肚里已经装下满满两盘了。
她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两月后,多数人已经开始逃难,这天林母也早早就替他们二人收拾好了行李。
“爸妈,你们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道生衣着朴素,他喝着茶,“阿美,我和你母亲年事已高,这般奔波我们已经受不起了,命数已定,我们最后还是想留在家里。”
林母躺在旁边,附和着点了点头。
林美弦看着父亲头发已经花白,母亲腿脚已经站不起来,有些哽咽。
顺安上前搂住了她,开口道:“爸妈,阿美实在舍不得你们,她想再抱抱你们。”
他拍了拍她的背,“去吧,我在门口等你。”说完走了出去。
林美弦控制不住,哭了起来,泪眼汪汪。
她走过去,低下身子,抱住了父亲,“爸,我长大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想你们的。”
林道生回抱了她,他强忍着心头的伤心,面色如常。
“去吧,抱抱你母亲。”
林美弦坐到席子上,看着母亲已经因病瘦弱不堪,腿脚已经无法行动,心里更是悲痛。
“妈......”千言万语,抵不过她的拥抱。
她紧紧抱着母亲,生怕来日一回头,母亲已经不在自己身后。
“阿美,好好的,好好的。”林母拍了拍她的背,一遍一遍地说道。
“我会好好的,妈,你也要好好的。”
林母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已经疲惫不堪。
最后,她起身离开,离开了她的家。
走到门口时,她擦了擦眼泪,忽然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直逼心头,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呼唤着她再跑回去看父母一眼。
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感,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家,然后和顺安一起离开了此处。
在她走后,林母强撑的身子终是倒下,林道生抱着怀里的人,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那时,她回过身,大跑回家。
就会看见那念她如切的母亲已经闭上双眼,父亲在一旁悲痛不已的模样。
也许该庆幸,她的伤悲仅是离家之辈,远离父母的悲。
没有徒添丧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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