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动手

虫娘在前头跑着,一干嬷嬷在后面跟着,阿芍被逢春和迟夏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觉着这能铺排出三里地的阵仗委实大了点。

“白日里也没见你们紧张,这会儿又怎么了?难不成云家人一次不成,还敢在余府对我动手吗?”

阿芍都快让她俩架起来走了,直到进了将离苑才算松快。

迟夏一直陪在二娘子身边,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个安排,就说:“终归是那云夫人的亲女儿以娘子的名义承受了谢余两家多年厚爱,咱们提前防备着总不会错。”

逢春给了赏钱回来,确认屋里屋外没闲杂人了,“即便相隔太久,死无对证,查不出来云氏当年是否真的与杜婆子同谋此事,只看最终是谁受益,那一准儿错不了太多,也不算冤枉。”

阿芍道:“也是,天底下哪里有没由来的爱恨仇怨。”

迟夏跟着道:“亲家主君又给身份、又给家业的,已经够那起子小人头疼,赶巧她女儿不在身边,养子又有自己的父母,不鱼死网破拼一拼,倒白费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

阿芍听着逢春的话还觉得没什么,再听见迟夏的,“四婶毕竟是云家人,也许便是云夫人的姊妹,可四叔……”

村里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哪家妇人生不出儿子,管她有没有亲生的女儿,不想下堂,不想将自家房屋田地交还族里、便宜他人,便得给自己物色新儿子。

这人选呢,最好是族中无爹娘的婴孩,其次是只有寡母或者老祖父母抚养的男童,最末等的才轮到本家兄弟非嫡长的小儿子来过继。

如果碰巧都不合适,再想法子让它变合适就是了。

云夫人和四婶母明面上瞧着都是温柔和顺的,私底下究竟是何心肠,旁人又不能钻进去看看、剥开来瞧瞧。

阿芍便大胆质疑,一手比出四根手指,一手往上砍了砍,“她……她会不会?”

“能赶在家大业大的原配前头生下孩子的继室,恐也不是善茬。”迟夏拍拍心口,一阵后怕,“二娘若是没被换走,就在这云氏手底下长大,还能挨到谢家来接的日子吗?”

逢春还是镇定的,“我在那院里等娘子时,见亲家主君叫余四郎君往屋里去,远远的便能听见好一通训斥,无非是让他收心读书之类的话。待那郎君临走时,余家主君又命一个老嬷嬷领着两个僮仆去他院里帮衬着,过了秋闱再回来伺候。”

阿芍听见父亲已有安排,也没再说旁的,只叹道:“云家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一尊大佛遥遥镇着,谁都动弹不得。”

“那倒也不是。”逢春把二娘子迎到铜镜前。

先去簪环,“当日事发,人都晓得单凭一个没见识的老婆子,办下这桩事必然有些难度,一定有人予她行方便。偏没查出个真切结果,涉事的一干人死的死、卖的卖,大多不在原籍。”

再拆发髻,“五郎君气性大,有火没处发,便让九郎君想方设法使云家吃个教训。九郎君行事干脆,竟直接逮住人七寸不放。”

“昨夜那事便同此事有关。”逢春最后才拿梳子去顺二娘子的乌发,“婢子昨儿送五郎回客院的时候,听他提到,九郎断了云家财路。”

阿芍捋着发梢,“云家也是商户,若只是不让他家顺利行商,断不会如此狗急跳墙,把手上该保本的底牌都露出来。”

逢春便取一勺桂花香膏给她润发,“五郎怕吓着二娘,不肯在婢子面前说太多。”

“这条牵连甚大的路约莫有点耳熟。”阿芍便从铜镜里看迟夏,“也许就是云家那铁矿生意。”

阿芍让逢春少抹点香膏,“他家没好物运向华京,养母的亲戚罢了,没有利益维系,能在寿王跟前有几分颜面。云家可不就得与谢家翻脸,结果连余家都对云氏姊妹警惕起来。”

迟夏也说像,服侍她换了家常衣裳,“二娘越来越有宅门女郎的风范了。”

铜镜里,阿芍的身子还很苗条,“九表哥说那矿是陛下借云家的手拨给寿王使的,那他岂不是同陛下作对。”

“陛下可疼九郎君了,虽说是外甥,从小也跟自家子侄一般看待。”迟夏记下那还未显怀的尺码,以便之后制衣时放量,“便是寿王那里有意见,他还不是陛下呢。”

阿芍又照了照,“我总觉得这两日桥桥似乎长大了点。”

迟夏对比出一样的数,拿给小娘子看了,“那大概是一碗汤团和两碗甜梨汤的功劳。”

阿芍决定去院里走走。

逢春在一旁陪着,“婢子这几回去思远堂都觉得不对,那里仿佛没有云夫人的住处。私下问了虫娘才晓得,原来那云氏一直是陪着大娘子住她那院的。”

阿芍担忧自己可能真撑着了,竟转不动脑瓜了,“只听说夫妻分房的,没听说有分院的。还是余家空屋子多,不拘哪一处都能换着住?”

她转了几圈,还是烧心,“余想容昨日才走,可能是来不及给她收拾房间,又或者她想在女儿的院子里多待几天。”

逢春却道:“许是亲家主君厌弃那云夫人,不想与她同住一屋檐?毕竟有咱们家先七娘子珠玉在前,他看不上云氏那等使了龌龊手段爬上来的小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走路不顶用,阿芍揉着肚子,“逢春姐姐,一听你就没嫁过人,也没与哪家小郎君相好过。”

逢春脸红耳热,“二娘……婢子……”

“年岁比我还长的余想容难道是平白无故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云氏做了十几年的主母,昨儿你也见识到了,余家人都认她。”

“便没有我这档子事,她抚养着先夫人留下来的大娘子,没生儿子,先祖父母也未休妻纳妾,而是抱回来一个小郎君放在她名下。”

“不过是思远堂的一间屋子而已,连这座宅邸的主人都是她名正言顺的郎婿。即便不与这家的主君同住,在人前与他结伴同行的是她,在人后照看病患汤药的也是她。”

逢春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敢抚摸着二娘子的后背,给她顺气。那双眼睛更牢牢放在她肚腹上,生怕再有个好歹。

“郎婿、身份、子女、家族……”

“云夫人什么都有了。”

阿芍其实也就只有一点点奇怪,“父亲这牌坊打算立给谁看?我去了的亲娘吗?”

小娘子望着明月自问自答,不奢求有人回应。

逢春欲言又止。

*

“表妹你看!”

谢五郎举着未晾干的画,堪堪在谢维止三步之外停住。

“九郎呀……”

掀开宣纸的不是眉眼弯弯的小娘子,而是冷着张俊脸的小郎君。

谢五郎沉痛地收起画,拍拍阿弟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呀你,快弱冠的人了,要稳重啊!”

谢维止看看能把固定玉冠的玉簪取下来搅颜料的五哥,实在不理解自己还当如何稳重,才能及得上这兄长。

谢五郎没唤仆从,自己动手束发,“这回云家是自己有这想法,还是在帮华京那位做事?”

谢维止忙了一天,这时才得空休息,靠椅而坐,揉着额角,“我命人连夜拿了在场的云家人去问,他们只认前者。”

谢五郎敲着簪子冷笑,“办这种事还亲身上场盯着,主子是蠢货,底下人也聪明不到哪去。总不能一蠢蠢一窝,别是演出来骗人的罢!”

谢维止没睁眼,“其中一个是云淑妃的亲弟弟。”

玉簪断成两截。

“华京的破石头怎么还没有表妹给我的扳指硬。”也到了休憩之时,谢五郎干脆将头发披散着。

谢维止进屋以来紧皱的眉心就没消下去过。

偏生谢五郎还不欲让这阿弟消停,“年纪轻轻老皱眉做甚?太严肃了可不讨小娘子欢心。你看表妹见了你总是战战兢兢的,对我就笑的甜蜜。”

谢维止睁开眼,径直看人,“是五哥想讨女郎喜欢罢。”

他甚至都不是疑问的语气。

“这么笃定?把我当你大理寺的嫌犯审啊?”谢五郎也没反驳。

谢维止又肯定道:“五哥把祖母的话当真了。”

谢五郎不懂这阿弟怎的莫名其妙同他犟,“我来这一趟,本来不就是与表妹相看的么?天知、地知、我知、祖母知、姑丈知……”

他揉一把犟头犟脑的弟弟,“你也知啊。”

谢维止道:“表妹不知。”

谢五郎不明所以,“这与我将表妹视作未婚妻子对待很相干么?”

谢维止道:“该公道一点的。表妹若知你心思,未必肯对你笑。”

谢五郎笑的都快滑到地上去。

“学规矩学傻了,我就说大理寺那地方不能去,本来就轴,再与那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待久了,遇事都不知道变通。”

“规矩道理是甚么?是垂拱而治的人们用来平章百姓的器具。即使用再华美的词藻包裹,赋予它再庄严的意义,也和刨地的锄头、割肉的刀具没有实质分别。”

谢五郎抱着酒瓶席地而坐,说一句,喝一杯。

“总守着死理,把人气儿都弄没了,那就变成天上的神仙。可天上有没有真神还是两说,地上的你被架起来了,就真的会被狂热的信徒烧掉。”

那郎君醉醺醺的,抓住人的腿不放,“阿生,别变成大哥那样的人。”

“同你说表妹的事情,又扯其他的。”谢维止把五哥披散着的黑发拨到脑后,端详了一番,又给他拨回来,“明明你才像话本里的疯颠仙人。”

清雅的郎君借着月光自斟自饮。

“我想看看姑丈给的扳指。”

仙人伸出了他的拇指。

谢维止也不贪杯,从地上的醉鬼那里拿到东西后,就把人送了回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嫁玉郎

风听过她的告白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可是她有八个表哥
连载中兰台宛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