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清兰年初八就要上班，一家人在师爷那里也只能呆两天。离开前一晚，一行人去了超市。这是程老师的习惯，离开之前要给两位老师置办好生活用品，以免他们忙起来，顾不上家里。
刘巍思是长了银发丝的人，可心里却住着一个和程松直一样大的孩子，一进超市，高高兴兴地推了一个大推车，二话不说就把程松直抱进去坐着：“松儿坐稳，师爷推你！”
坐超市推车是每个小朋友最简单的快乐之一，程松直坐在推车里，看着超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身体的摇晃，就跟坐小火车或者摇摇车一样，高兴极了，大喊：“师爷快推我！我要快点！”
“不行，不能快点了，人太多了，等会要撞到人了，我们慢慢的啊！”
程松直也没有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师爷说话很好听，很愿意听师爷的话，师爷说慢一点，他就觉得慢一点好。
程老师已经放弃跟那对爷孙说话了，在前面和师母挑着家里要用的东西，时清兰则跟在推车后面，慢慢地走。
像极了和谐的一家人。
这个超市很大，售卖物品从新鲜蔬菜到大型家具，从办公用品到儿童玩具，一应俱全。程松直眼尖，只瞥到一抹彩色，就立刻嚷着要去那边，刘巍思说声好，也不管孩子是要什么，马上把大推车转了个弯，朝着那头去了。
程松直似乎从小对好玩的就有灵敏的直觉，只看到一闪而过的色彩，便知道不简单。果不其然，展现在他和师爷眼前的是花花绿绿的玩具，芭比娃娃、汽车模型、拼图、孙悟空的金箍棒……看得程松直眼睛都直了。
“师爷！有奥特曼！”程松直指着一处喊起来。
刘巍思还没反应过来呢，时清兰就感觉大事不妙，“奥特曼”这三个字可不简单，真闹起来，能让程老师倾家荡产。因此，看见刘巍思正要推着孩子过去，时清兰忙上前拦住了：“老师，别给他买，家里还有好多奥特曼呢，又没坏，买了都堆在家里，他玩不了这么多的，就是见到了一时兴起喊一喊。”
刘巍思笑着推孩子过去，慢慢说：“松儿喜欢就让他买嘛，师爷给买，又不是买不起。”
“对啊！”程松直有师爷撑腰，不仅不怕爸爸，也不那么听妈妈的话了，撅嘴道，“家里的奥特曼都旧旧了，我想买新的奥特曼。”
“好，师爷给买，松儿想要什么师爷都给买。”
师爷出手，那就不是买哪个的问题了，是买多少的问题。程松直一边盯着奥特曼，一边吞口水，一下想要这个，一下想要那个，到最后挑了五六个大大小小不完全一样的奥特曼。刚想跟师爷说，可一回头，却看见大怪兽板脸盯着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开始搞破坏了。
“放回去！”程老师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程松直有点害怕，却把挑好的奥特曼抱得更紧了，十分舍不得，又怯怯地转向师爷，圆眼睛水汪汪的，带着请求，很是惹人怜爱。
周围都是挑玩具的小孩，但像程松直这样放肆的也不多。可偏偏还有个恨不得把他捧在心尖上的师爷，一看孩子这样，率先把孩子选好的奥特曼放进了推车里，拍板道：“就买这几个，师爷付钱。”
虽然高兴，但程松直还是有点心虚，怕大怪兽太生气，也不敢坐推车了，只牵着师爷的手，慢慢地走去付钱。
程老师跟在后面，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他正和师母挑着菜，师母突然就跑去给孩子买零食了，结果一回头，老师在给孩子买玩具。
真的，程松直会废掉。
时清兰一下就洞察了程老师的心思，上前挽着他的手，冲他笑笑。
程老师一把揽住老婆的肩，恨恨道：“这个已经废了，赶紧再生一个吧！”
“哈哈哈……”时清兰笑得直不起腰。
只是人如其名，程松直生命力极其旺盛，不仅没有废掉，反而“蹭蹭蹭”长大了。春去夏至，程松直就要四周岁了。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程老师和时清兰带着孩子在外头玩了大半天，傍晚提着蛋糕和零食回家了。他们提前叫了一些熟识的小朋友来给程松直庆生，时间也快到了。
那时候孩子们还没有太多娱乐，要是有小朋友生日，大家就很高兴，因为可以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还可以吃生日蛋糕。因此，知道程松直生日，小区里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都说要来玩，程老师也很欢迎。
程松直一回到家就洗了澡，香喷喷的，穿上外婆买的新衣服，蹦蹦跳跳地等天黑——妈妈说，天黑才能吃蛋糕。
最先到的是楼上叶老师和他的女儿叶晓。叶晓比程松直大四岁，一直把楼下这个男孩当成自己的弟弟，当年程松直出生以后，睡的婴儿床还是叶晓的。一听说今天要给弟弟过生日，叶晓早早就拉着爸爸下来了。
叶晓见了程松直就要抱，八岁的女孩很笨拙，扯着弟弟两条手臂就要往上拉，叶老师生怕把程松直摔着，赶紧上前来：“晓晓别抱，别把弟弟摔了。”说着，自己弯腰，一把抱起程松直，笑道，“松儿，给叔叔抱抱。”
“松儿重了很多啊！”叶老师跟忙上忙下的程老师说，又让叶晓把他们带来的礼物给程老师，“给松儿买了身衣服，晚点给他试试，不合适我再去换。”
时清兰从厨房洗了水果出来，端到叶晓面前给她吃：“买什么衣服呀？程松直可费衣服了，去一天幼儿园坏一件，长得又快，我和大程说干脆用张被子裹起来算了，买多少衣服都让他浪费了。”
“对啊，叶老师以后别给他买东西，他这个没良心的，糟蹋东西，去幼儿园天天和小朋友打架，上个月书包破了，这个月鞋子坏了。”
叶老师听了直乐，转头问怀里的小孩：“松儿是不是？天天跟小朋友打架？”
程松直眼神不服气地一飞，说：“昨天没有打！爸爸乱说！”
“那前天呢？大前天呢？”程老师边准备给小朋友们坐的小凳子边问，气呼呼的。
程松直圆溜溜的眼睛一转，脆生生道：“我不记得了！”
叶老师听了直笑，程老师却气得胸闷。
夏天天暗得晚，到了七点，小朋友们才陆陆续续到来，每个人进来都笑着喊程松直生日快乐，嘻嘻哈哈的，仿佛瞬间就把房子塞满了。到了的小朋友们挤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大人们则站着聊天，说着谁家的小朋友准备上小学，谁家的小朋友摔了个狗吃屎的琐碎小事。
时清兰取出蛋糕店送的纸王冠，套好了给程松直送过去，要给他戴。叶晓见了，忙站起来，说：“兰兰阿姨，给我帮弟弟戴！”
“好，姐姐帮松儿戴。”
叶晓心满意足地接过纸王冠，小心翼翼地套在程松直脑袋上，别的小朋友见了，眼里满是歆羨，心想着，等自己生日了，也要戴一个这样的王冠。
待得人来齐了，小朋友们便围着小桌，一个接一个坐在小板凳上，齐齐盯着中间的大蛋糕。程老师把蛋糕的包装拆了，插上蜡烛，点火，关灯。
有熟悉流程的小朋友立刻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别的小朋友也稀稀拉拉地跟上了，破音的也有，跑调的也有，只张着嘴根本不知道别人在唱什么的也有，大人们边忍着笑边跟着唱，幸亏这首歌够短，一结束大家就嚷着让程松直许愿。
程松直顶着纸王冠，双手合十，一副认真许愿的模样，大人们心想，这是要许愿世界和平啊，最不济也得说些希望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一类的话。可是，程松直一张嘴，中气十足地喊：“我要变成奥特曼！”
“哈哈哈哈哈……”大人们狂笑，一些比较大的孩子也笑，亏得时清兰还稳得住，上前道：“那松儿把蜡烛吹灭，一口气吹灭，生日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爸爸！我也要吹！”叶晓喊着。
时清兰笑说：“来，大家一起吹。”
小朋友们纷纷探出头去，“呼”的一声，不知道喷出去多少口水，不过蜡烛确实全灭了，程松直十分高兴，他就要变成奥特曼了。
最后是万众瞩目的切蛋糕环节。程松直的蛋糕是一颗松树图案，空的地方用红色的奶油写了“程松直小朋友生日快乐”的字样。眼见着时清兰要切蛋糕了，叶晓又喊：“兰兰阿姨，我要吃树干！”
时清兰在树干图案旁边切了一刀：“好，切一块大的给姐姐。”
不多时，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蛋糕。那时候蛋糕对于小朋友来说还是珍贵的东西，没人浪费，都吃得干干净净。程松直嘴角和脸上都沾了奶油，看着空空的盘子，很是舍不得，莫名有些委屈：“爸爸，我吃完了。”
程老师手里还有半块。他本来是不愿意让孩子吃太多甜食的，但是一年也就过一次生日，也不计较那么多了，用叉子叉着，小口小口地喂给小孩：“松儿今天开不开心？”
程松直一边吃蛋糕一边点头，乌黑柔顺的短发也轻轻甩了两下：“开心！”
“开心就好，松儿开心就是最重要的事。”程老师给他擦了嘴角和脸上的奶油，忍不住亲了亲小孩。
程松直更开心了，抱着爸爸的脖子，又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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