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去一趟办公室，程松直就把“松儿”那档子事情给忘了，结果一进教室，就是此起彼伏的“松儿”，臊得不得了。
“不许叫了！”程松直羞得满脸通红。
“松儿！怎么跟爸爸说话呢？！”一个男生叉腰站着，故作严肃，引得众人一阵狂笑。
程松直要疯了。
中午程老师来叫小孩去吃饭，小孩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全年级都知道，年级主任管他的班长叫，松儿！气死我了！”
小孩子气，程老师却很高兴，笑问：“那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程松直气嘟嘟道，逗得程老师笑个不停。
不过也不是所有同学都拿这件事开玩笑，方韵言就很生气，总觉得这代表了程老师对班长的偏心，但明明她才是语文课代表，月考虽然语文和程松直打平了，但总分比程松直高了十几分呢！
哼，下次就不收着考了，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方韵言趾高气扬地去程松直那里选了座位，头一扭，走了。
“你又惹她了？”孟承云在帮程松直准备晚上座位抽签的东西，见方韵言这个样子，忍不住问程松直。
程松直闷闷地瞟了一眼女孩的背影，道：“我惹她？我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见到她。”
孟承云笑笑：“你完了，你高一不会好过了，我看她是死活要为难你。”
“随便她。”
孟承云用自己的笔筒做了抽签筒，裁了许多小纸条，把剩下的座位写到小纸条上，全丢进笔筒里，晚自习的时候就拿给没选座位的同学抽，让大家抽了就去程松直那里登记。
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这就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开盲盒，能开到满意座位的人极少，一部分人虽然不大满意，但也勉强接受了，自我安慰道没办法，但有些同学则反应很大。
“不是吧，我抽到最后一排，我还看得见黑板吗？”
“班长，能不能不抽签啊？我不想去那里坐！”
“啊我不能和你做同桌了！”
“我去看了座位表，那边的人我都不熟，怎么办啊？！”
座位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重视，一会可以影响人际关系，一会可以决定学习成绩，一会还会导致心情抑郁，不过这些都难不倒一班的同学，很快就有几个同学商量着，把自己抽到的位置互换，以达到两全其美的目的。
“什么？你们要换座位？”程松直刚把新座位表抄好，准备拿给程老师，结果听到了新要求。
来换座位的同学里有一个是颜丹琳，程松直初中的同桌，全A 考进来的音乐特长生。她以前和程松直关系就不错，说话直来直去：“没关系嘛，我们都同意的，你就当这是抽签结果就行了呗！老师又不知道，别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程松直有点犹豫，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总感觉不太对。但程松直才犹豫半分钟，颜丹琳就开始撒娇：“程松直，你就给我换嘛！看在我们初中三年的交情上，我还请你喝过奶茶，求求你了！”
“别别别，你别晃我！”程松直最受不了这个，“行行行，给你换。”
程松直用橡皮擦掉了那两个位置，把名字换了下。可没想到破窗效应，有一就有二，到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不少同学找了过来，要相互换位置，程松直一时间招架不来，既不能不答应他们，又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大家都这么换位置，那抽签的意义在哪里？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课间十分钟过去，橡皮快把座位表给擦烂了，座位几乎换了一半，只有少部分胆小又内向的同学没有来换，但也不免心生怨言。
“为什么班长都给他们换啊？”
“对啊，这样干嘛还要抽签？”
“我旁边本来是隔壁宿舍的，现在换成了几个男生，唉～”
“我也是，本来抽到一个还不错的位置，都被他们换得面目全非了。”
“老师不管吗？都是班长说了算。”
“那你去找老师？”
“唉，算了算了，随便吧。下次看看能不能选吧？”
“我觉得很难，单科第一、总分前五，根本轮不到我们，综评都是要给班级做事的，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排到前五啊？不倒数就不错了。”
“那不会我们一年都要这样抽签吧？”
“不知道之后老师会不会改。”
“好难。”
次日下午是班会和自习课，程松直在午读时就拿着座位表去办公室找程老师了。N市十月温度还比较高，阳光干干净净地铺在校园里，把一切都照得透明了，一路午读书声琅琅，满是青春少年的气息。
今天下午全校都是班会和自习，不少老师会借着这个下午调休，因此程松直到办公室时，只见到几位老师伏案工作。他安安静静地穿过过道，走到最里面的小办公室门前，敲了两声，推开了门。
“老师，这是新的座位表。”
程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放下红笔，接了过来，本想夸小孩工作效率高，口头慰劳一下的，可是他扫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这是抽签的结果？”
“啊，嗯。”也不算撒谎吧，确实是先抽签的。
“那我只能说我们班同□□气还挺好的，”程老师圈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这里，一圈一圈的，就差没整个小集体坐在一起了，程松直，是他们作弊了，还是你作弊了？”
程松直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他们来找你，你不好拒绝？”
程松直还是不说话，但程老师已经知道答案了。
“班长不是这样当的，程松直，你可能觉得自己卖了个人情，以后同学们会支持你的工作，但是这样抽签的意义就没有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坚持抽签换座，就是想用座位的随机性打破班级的小集体，让所有的同学都有相互认识了解的机会，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消除偏见，建立友谊，可是你这样一换，就让抽签的效果大打折扣了。而且，其实有一部分同学是没来找你换座的，那些同学，要么是对一切都无所谓，要么是胆小怕事，不敢提任何要求，但是你要知道，他们心里可能会有怨言的，这时候抽签就成了对他们来说不公平的一件事，你明白吗？”
程松直到底才十五岁，想不了这么多，又是第一次当班长，听到这些都懵了：“我、我不知道，我也觉得不太对，但是人太多了，我就……”
“你是帮老师管理班级的，抽签是老师的决定，如果他们想要换座位，你大可以把我搬出来，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又办砸了一件事，程松直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
“这次抽签作废，等会班会课上你说明一下，晚上再抽签。”
“那……”程松直小心翼翼地看向爸爸，仿佛是在问他需不需要为这件事挨打。可是程老师脸色没有缓和，只道：“去教室吧，快上课了。”
程松直没想到能逃过一劫，既愧疚又庆幸，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座位表和爸爸一起往教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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