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几个小孩在南方嘉木城里吃早茶。程松直和孟承云像从来没见过吃的一样，什么都点，虾饺、肠粉、蒸饺、凤爪、叉烧包、烧卖摆了满满一桌，方韵言看了都觉得震惊：“吃得完吗？”
尤嘉楠靠着椅背，非常放松地放下菜单，淡淡道：“早茶当然吃不完啊，我们吃到中午吧。”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们为什么不去你们家酒店吃啊？我觉得你们酒店的好吃一点。”孟承云边吃边问。
尤嘉楠慢慢地喝了口茶：“不想被我爸说东说西。”
“我们边吃边说吧。”方韵言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他们是之前选出的四个辩手，商量好了辩手顺序，今天主要是梳理一下逻辑框架。
孟承云是一辩，负责立论：“我是这样想的，歌词是一个文字形式的作品，而且它有韵律，注重艺术上的美感，所以，歌词属于文学作品。”
“注重艺术美感不代表具有艺术美感，要严谨。”尤嘉楠依旧是淡淡的。
“那就具有。”孟承云择善而从。
“立论太薄弱，很容易被驳倒。”
程松直道：“我们先界定文学作品的概念会不会好一点，从广义来看，传记、新闻都可以算作文学，歌词当然也算。”
“狭义就不一定了对吗？不要让你的概念出现复义性，否则很容易被抓漏洞。”
方韵言暗暗感叹，尤嘉楠的思维真的敏捷且缜密，孟承云和程松直的那些话，她要思考过才能回应，但是尤嘉楠几乎不需要额外的思考时间。
尤嘉楠抿了一小口茶，道：“我们要有一个统一的观点，这个观点必须贯穿整个辩论过程始终，尤其是自由辩论阶段……孟承云，你看什么？”
这家早茶店在N市甚有名气，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吃早茶，今天周末，大堂里的桌子三分之二都满了，见到熟人不奇怪，但孟承云的神情不大轻松。
“别往那边看。”
都是叛逆期的小孩，孟承云越说不要看，几个人越是伸长脖子，非把那头看个底掉：“卧槽！那个是不是初中一见到楠楠就逼逼赖赖的小胖子？老子没打怕他？！”
说话的是程松直，他左右瞄了几眼就看到一张十分脸书的面孔，他口中的小胖子，也就是初一军训在厕所里说了“有爹生没娘养”后来被他揍了几拳的软蛋，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尤嘉楠转回头，稍微侧了侧身，让孟承云挡住他。孟承云会意，跟着挪了一下位置，把他挡严实了。
这里只有方韵言是不知情的，问：“他，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孟承云指指尤嘉楠：“主要是跟楠楠啦，他们一个小学的，他们家跟楠楠他爸有生意上的竞争，那个死胖子就一直针对楠楠，讲话很难听。哎，他就在我们学校，妈的感觉这三年都逃不掉。”
“他那个成绩怎么可能？”
“钱给得够多就行。听说本来要塞到一二班的，但是你爸和叶老师死活不肯收总成绩没到A 的学生，后来塞到五班了。”
程松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不是很爱讲闲话吗？我们也讲他闲话好了。”
方韵言斜睨他一眼，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被程老师打的画面。
闲话是在期中考试过后大面积铺开的。如果说第一次月考没考好可以用没适应高中的学习节奏来解释，那么期中考试没考好，可就是明明白白的实力问题了，尤其是连着两次没考好的，在弱肉强食的三中免不了被嘲笑的命运。
而尖子班里没考好的，则更容易遭到白眼与嘲讽。
老师们不是第一次见识这些场面，只是这回闹得似乎有点厉害，连某某某是走后门进尖子班的都给挖出来了，连同学生的背景都一清二楚，搞得学生和家长怨念颇重，老师们也担心这么下去，普通班的学生会有偏激的想法，于是在这周的会议上强调了这件事。
“各位班主任，尤其是普通班的班主任，要注意安抚好学生情绪，跟学生强调，不要再传这些事了，如果问到事情真假，一律说不知道，招生的流程是招生办在走，跟我们没有关系。五班要特别注意，不要出现恶**件。”不是自己班的学生，程老师作为年级主任，只能说到这份上，但最后也免不了发牢骚，“早就跟校领导说过不要给他们开这种后门，一闹起来没完没了的，那个学生总成绩才B ，进了尖子班也跟不上啊！烦死了！”
老师们也烦，期中考试后就是家长会，这几周都很忙，出了这档子事平白添了不少工作，纷纷发起牢骚来。
“好处都领导收走了，烂摊子都是我们收拾！”
“现在学生也是厉害，把人家扒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实这种事，哪一届没有啊？但是以前没人说，现在被揭出来了而已。”
“我看那个学生家里很有背景，真闹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现在学生太聪明了，本来就扒那一个小孩，后来不知谁搞起来，把年级里家里有钱有权的都点了一遍，我今天上午课间还听到，说一班那个尤嘉楠，家里也可有钱了，现在的学生，啧啧……”
相比其他班级，一班算是比较消停的，但程老师还是在班会课上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让大家不要传谣造谣，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一律不参与。
方韵言忍不住往程松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程松直的目光，只见程松直松鼠似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转过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孟承云压着声音问：“我们这算不算捅篓子了？”
“不算吧，反正没有出事，学校比较紧张而已。”
在课上讲完，程老师把班长叫了出去，再次强调时间的严重性，让他约束好班里的同学。程松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知道。”完了试探地问，“爸爸，事情很严重吗？”
“当然严重啊！你知不知道老师们要多加多少班？还要时刻盯着你们，生怕出现什么恶**件。”
“嗯……应该不会吧？”程松直嬉皮笑脸道。
程老师突然觉得小孩有点奇怪，出这种事，他应该很着急地替爸爸和老师解围才对，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程松直频频眨眼，都眨出虚影了，“就是，我听说了。”
“程松直。”
小孩立马明白了爸爸叫这一声背后的威胁味道，端正态度，道：“这些都是实话啊，那个小胖子，不、不是，那个同学本来就走后门……”
“你还知道什么？”
“我……”程松直被爸爸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好像有虱子在体内乱窜，“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程老师的目光迅速冷了下去，没有言语，带他到了办公室，迅速从文件夹里搜出一张空白的请假条：“请今晚的假，回家。”
“为什么？”程松直猜到要挨打，但没想到要回家，一时有些迷惑。
“回去再说。”
爸爸的神情很严肃，程松直不敢多问，只是一项项填好信息，递给爸爸：“写好了。”
程老师签上名，带着小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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