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师爷陪着,暑假初期爸爸妈妈也不太担心小孩,两个人都照常上班,让小孩跟着师爷在家里玩,每两天去学一次轮滑。
程松直是很愿意跟师爷呆在一起的,今天看动画片,明天听师爷讲故事,偶尔还涂涂画画:“师爷,这个给你,要贴在厕所里。”
刘巍思接过小孩手里的纸,纸张中间是一个圆形图案,乱七八糟的,不太看得明白是什么:“这是什么呀?”
程松直放下铅笔,小手揉揉眼睛,似乎有些困了:“就是妈妈画的,预防艾滋,每个厕所都要贴哦!”
N市从去年开始就采用了时清兰的设计作为预防艾滋的宣传标志,配上标语贴在公共厕所里,起到宣传的作用,有时候一些宣传文件也会印上。程松直耳濡目染的,很快就学会画了。
刘巍思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出了两分像,鼓励道:“松儿真厉害!”
“师爷,我困困了,要睡觉觉。”
快中午一点半了,玩了一个上午,又吃了午饭,确实该困了。刘巍思抱起孩子,温声哄着:“好,师爷抱松儿回去睡午觉咯!”
“下午要去学轮滑,师爷记得叫我。”程松直还没躺到床上,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刘巍思笑着把孩子放在床上,小心地给他盖了点被子遮住肚子,以免受凉。
只是,刘巍思到底没有当过爸爸,不知道养育一个孩子要花多少心思。放下孩子后,他就到自己睡的那间客卧去看书了。这书一看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听得孩子大喊了一声师爷,他才慌忙放下书出去。
“松儿怎么了?”刘巍思忙问。
程松直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着急问;“师爷现在几点了?我要去学轮滑了!”
刘巍思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快四点了,过来牵着小孩,让他不要着急:“没事,没事,还没到四点,我们现在去哦!”
“四点”这两个字甫一钻进脑海,程松直便一怔,随即“哇”一声哭了,抱怨道:“师爷为什么不叫我起床?我迟到了!教练说三点要去的!”
孩子一哭,刘巍思就手足无措。他前天送孩子去学过轮滑,确实是下午三点。先前送孩子上床睡觉的时候,他以为时间还早,可以看一会书,谁知道他对时间流逝的感觉这么迟钝?!
“好了好了,松儿不哭,来,师爷帮你穿鞋子,我们现在就去!”
“教练肯定讨厌我了!”程松直哭喊着,不仅不愿意穿鞋子,还伸手打师爷,“都怪你都怪你!师爷坏人!我不跟你玩了!”
刘巍思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想把小孩抱起来,可小孩拳打脚踢的,实在难以控制,好在孩子也没多大力气,刘巍思挨了几下,心想就当让他出气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程老师提前了十几分钟回家,一开门就看见小孩在打师爷,师爷竟然不还手,任由孩子放肆。他没有多想,喝了一句:“程松直!”
程松直以为爸爸一定是最爱自己的,顶着满脸泪水,仰头跟爸爸控诉:“我迟到了!师爷不叫我起床,师爷是坏人!”说着还抬手打了师爷一下。
这可把程老师惹火了,鞋也顾不上换,大步进屋来,提起孩子,对着他的屁股重重地抽了一巴掌,把小孩疼得再次“哇”地大声哭喊起来:“爸爸救命!好痛!”
“谁许你打师爷?啊?哪只手打的?”程老师一肚子气,抓着小孩的小手用力拍了几下,吓得孩子只缩手,却被爸爸牢牢钳制着,动弹不得。
“程映泽!”刘巍思也被他这阵势吓坏了,愣了一会才上前制止,“你干什么?你别打他!”
“老师,您别管!就他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样子,我要是再不管,明天他就能上天捅个窟窿!”程老师扛着孩子,走到电视柜处抽出了那把竹尺。
程松直看不到爸爸在干什么,但是光听爸爸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自己要挨打了,一时间只顾着害怕,完全把轮滑课迟到的事丢到了脑后,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想要爸爸放开自己。可惜天不遂人愿,程松直没被放开,只是被扣着双手按到了沙发扶手上,两条腿因为太短,只能在低空踢蹬着。
“师爷救我!呜呜呜不要……我要妈妈!”程松直完全是被吓哭的。他从小淘气,挨打是家常便饭,可是从来没试过这么个姿势,全身上下只有肚子有一个支撑点,头往前够不到沙发,脚往后碰不着地板,整个人像被吊着一样,非常没有安全感。
更没有安全感的是,爸爸一声不吭扯掉了他的裤子。
刘巍思还要阻止:“程映泽,你不要……”
“啪!”清脆的声响一下打断了小孩的哭叫和师爷的求情,把整间屋子都打消停了。一秒过后,程松直才天崩地裂似的嚎了出来,这回没有喊妈妈,喊师爷,甚至没有喊疼,只是拼劲全力“呜呜哇哇”地哭,喉咙都被他哭得辣辣的,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往下掉,全落在沙发上。
那竹尺落下之处,皮肤先是显出一道白,然后才慢慢转出粉色来。程老师气得顾不上看竹尺落下的效果,抬起竹尺,一个劲地落下,“啪啪啪啪”的,像是在给小孩高低起伏的哭声打节拍。
“别打了,别打了,程映泽,你是不是想打死他?”
程老师也不回答老师的话,反正这个家除了他,剩下的都恨不得把这孩子捧在心尖上宠着,他要是再不严厉些,这孩子真的会废掉。因此,程老师也不心疼,只高高扬起竹尺,“噼里啪啦”地落了下去。
“好了好了,都打红了!”刘巍思忍不住,上前去抢了他的竹尺,“孩子等会还要去学轮滑,你这么打,他怎么受得了?”
程松直挨了打,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听师爷这么一说,眼眶里立刻涌上了更多眼泪,酸涩地积在眼底,又一颗颗落下,委屈得难以言表。
刘巍思拦住了打人的,又把挨打的抱下来,搂在怀里揉了揉屁股,哄着:“松儿不哭了,我们现在去学轮滑,我们松儿这么可爱,教练肯定喜欢我们松儿。”
程老师还是一肚子气,可听老师这么一说,又被提醒了,便忍着气去给教练打了电话,说孩子睡过头了,现在才出发,询问教练今天还方不方便上课。
教练没有责怪,毕竟是四岁的孩子,只说等会还有另一个小朋友来学,程松直跟着一起上课就好了。
程老师挂了电话,见孩子已经穿好了鞋,板着脸给他拿出了轮滑鞋:“去吧。”
下午四点,天气仍然炎热,太阳还火辣辣的,程松直戴着帽子挡住一点太阳,一路上不敢说一句话,只是牵着师爷的手慢慢地走。
程老师提着轮滑鞋跟在后面,也不主动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到了溜冰场,程松直换上鞋,逃难似的钻进场内了,连看也不看爸爸。
程老师看着孩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闹脾气了。
程松直最近在练习转弯,教练排了两排障碍物在场内,让孩子们蛇形通过每一个障碍物,不仅要来回顺利,还要把控时间。程松直站在障碍物前,听教练一声令下,便滑了出去。可是频繁地转向对他身体各部分的协调性要求更高,腿部臀部腰部以至于全身各处都被调动了起来,这一动,就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屁股上的伤。他挨了打就出门了,不仅没上药,还走了十几分钟路,现在穿着轮滑鞋,拐一个弯屁股就牵着疼一下。
可问题是,今天轮滑课就是要不停拐弯啊!
程松直过了三四个障碍物,眼里积满了泪水,很快什么都看不清了,下一个弯,也不知是没看清障碍物还是脚下不稳,总之脚一崴,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啊呜”一声哭了。
溜冰场上摔屁股墩可不是开玩笑的,地面结结实实,整个人的重量往屁股这两块肉上一压,成人都疼得龇牙咧嘴的,别说是刚挨过打的程松直了。
场外看着的刘巍思忙要过去:“松儿!”
“家长别过来!”教练是知道小孩子的,家长不来就没事,家长要是来心疼一阵,孩子就能哭半天,最后这节课就过去了。
刘巍思急得冒火,再一看淡定的程老师,真想踢他两脚。
“松直,站起来。”教练拍手鼓励他,“没关系的,练习而已,我们再来。”
程松直擦了一把眼泪,翻身单膝跪着,靠膝盖用力撑了起来,重新滑到了起点。教练拍拍他的肩,道:“加油,我们争取慢慢过一次,不着急啊,来,出发!”
程松直屈膝弯腰,身体前倾,稍稍控制了速度,可是屁股实在太疼了,本来打得就不轻,刚刚摔那一下,把他的力气都给摔没了,别说轮滑了,他现在路都不想走。
障碍物在他委屈的脾气里一个个过去,大约过了一半,程松直碰到了障碍物,心神一晃,又“啪”一下摔了。
“呜呜呜……”
教练也奇怪,平时这小孩怎么摔都不哭的,今天是怎么了?“松直,起来,没关系的啊,没摔伤就好,我们慢慢来。”
小孩起不来,实在是疼坏了,可教练以为他在闹脾气,便过去拉了他一把。没想到,站稳的程松直就这样抱着教练的腰哭了起来,头埋在教练身上,哭得很伤心。
教练是被孩子们抱惯哭惯的,知道这些孩子,家里条件好,在这里摔几下就难过,也不太强求他们要如何坚强。见孩子情绪这么大,便微微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头:“松直不哭,别的小朋友要笑话你了。”
刘巍思远远见了这场景,气得跳脚:“你怎么回事啊?动不动就把孩子打这么重?你也别给我说他淘气,我就实话说,你当年就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气人的本事就是在你这遗传的,你自己基因不好,打孩子也没用!”
程老师被骂得翻了个白眼,道:“那我当年再怎么不懂事,也没有对您和师爷动手吧!”
“松儿才多大啊?他拍那几下,能有多少力气?他不懂事你倒是教啊!一上来就打孩子,真有你的!你看看孩子摔得,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学轮滑嘛,哪有不摔的?”程老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这话一出口,他又想起往常孩子身上那些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学轮滑确实容易摔跤,他明明知道的,更不应该打孩子这么重。
有点后悔。
温度渐渐低了一些,太阳也柔和了不少,懒洋洋地垂在西边,发着淡淡的并不刺眼的光。程松直下课时,已经六点左右了,程老师走过去,帮小孩提着轮滑鞋,伸出了手去:“要不要拉手手?”
程松直撇了那只大手一眼,扭开了头。
程老师无奈地笑,又道:“拉手手,爸爸带你去买芝麻糊糊吃。”
芝麻糊糊。
程松直低下了头,吞口水。等掩饰完了,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爸爸,确认爸爸不是在说谎,才慢吞吞地把手伸给了爸爸。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车辆络绎不绝,金色的夕阳把两大一小的身影拉得很长。程松直被爸爸牵着,背对着夕阳和嘈杂的城市,慢慢说话。
“爸爸,我想吃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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