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程老师有时候怀疑自己的嘴开了光,周六晚上才说以后学校的事情尽量去处理,周一就被叫去了。

但这回不是程松直惹事,程松直是妥妥的受害者。下午上体育课,老师带学生们做过一些简单运动之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程松直在树荫底下坐得好好的,突然来了几个同学,叽叽喳喳的,像聒噪的小鸟一样围着他。

“程松直,听说你没有妈妈哦,你妈妈不要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住我们家楼上的那个哥哥也是这样,和他爸爸住,他妈妈不要他们了。”

“哦,那程松直,你是不是和你爸爸一起住?”

“程松直,你是不是你爸爸的,叫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叫拖油瓶!”

程松直被围在中间,光是听这些话就已经羞红了脸,可是他越难堪,同学们就越起劲,笑得开心极了,甚至问没有妈妈,那你是谁生出来的,一群人简直要笑翻天。

小孩子的恶意是很天真的,只要好玩,他们可以拿一切事情来开玩笑的,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会造成什么伤害。

程松直眼眶通红,随时能掉出眼泪,却还意识清楚,知道这些同学不过是傻乎乎的,罪魁祸首还躲在背后看笑话呢!他用力推开两个同学,跑了出去,一直跑到篮球场上,一把拽住了正在运球的孟承云:“你是不是跟别人说我没有妈妈?!”

篮球失去控制,迅速滚远了。孟承云站不稳,一个屁股蹲摔在球场上,疼得龇牙咧嘴,骂道:“你推我干嘛?我说就说了,怎么样?你真有妈妈还怕别人说吗?”

是,如果真有,就不怕了。问题是,他真的没有。

程松直愤怒异常,一脚迈过去,跨坐在孟承云身上,胡乱打他。孟承云当然不可能乖乖挨打,手忙脚乱地反击,两个人立刻扭作一团,在球场上像个大肉球一样左右晃着。

原本拿程松直取乐的那些同学见程松直去找孟承云,还想跟上来看热闹,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快就打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慌了,有的喊着别打了,有的转身去找老师,都生怕这两个人出了什么事牵连到自己。

体育老师就在不远处,很快把两个恼怒的学生分开,让他们去找班主任。

孟承云的爸爸一接到老师的电话就来了,听了事情经过,黑着脸让孟承云给同学道歉,孟承云一脸不情愿,闷闷道:“对不起。”

音量还行,但明显没诚意。

只是一年级的小孩,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也不是件容易事。班主任只得打感情牌:“你们两个,平时不是好同学吗?做同桌这么久了,应该相互帮助才是,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是他先动手的!”孟承云指着程松直道。

程松直的校服已经被扯得七扭八歪,也顾不上整理,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孟承云!你还说!要不是你在背后传同学的事,人家会打你?!”他爸爸喝道。

班主任不想把事情闹太大,劝道:“承云爸爸不要太责怪孩子,他们都还小,很多事情需要父母和老师引导,幸亏这次没有出事,两个孩子都没有受伤,等会松直爸爸来了,把事情说清楚,给同学道个歉就好了。”

程老师是十几分钟后喘着气出现在办公室的,学校的事情很多,没那么容易腾出空来。过来的路上,他还想着要是程松直又犯事了,他要怎么办,可是到了才知道,他的孩子受了很多委屈。

爸爸来之前,程松直都木木的,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可是爸爸来了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不必害怕,也不必隐忍吞声。听着老师复述今天的事,程松直的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程老师听到一半就拉起了孩子的手,把孩子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听到老师说希望家长不要追究,给孩子一个机会时,程老师冲老师和对面的家长道:“今天的事我们不会追究,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心虚,而是因为我知道教育是漫长的事业,我们不应该过分苛责一个孩子。”接着又冲孟承云道,“程松直并不是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为我们的艾滋防控事业作出过贡献,虽然她离开得早,但历史会记得她。”

程松直不知道孟承云听不听得懂这些话,但是他听懂了。这些话,是爸爸说给自己听的。

就算别人都不知道妈妈,他也要永远记得妈妈。

孟承云的爸爸觉得更不好意思了,忙催着小孩道歉,孟承云也被说得双脸发烫,道:“程松直,对不起!”

程松直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说:“没关系。”

程老师带着孩子回了家。程松直放下书包,站在爸爸跟前:“爸爸,你是不是生气了?”

程老师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程松直却已经知道了爸爸的意思,主动道:“我不应该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你要打我吗?”

等了一会儿,程松直转身去拿了电视柜上那把竹尺递出去,程老师接过竹尺,道:“裤子脱了。”

十一月中的天气,程松直已经穿上了两条裤子,脱的时候有点艰难,好容易脱下来,又冷得发抖。

程老师抓住孩子一边胳膊,以防他摔倒,竹尺“啪啪啪”,接二连三甩了上去,疼得小孩站不稳。

“站好!”

程松直屁股疼,又不想让爸爸生气,咬咬牙站直了。

“你自己知道错了,爸爸就不跟你讲这么多。罚你二十,下次再打架,就翻倍,听到没有?”

“听到了。”程松直眨了眨眼,眼尾添了一抹绯红。

“啪!”竹尺挟着风抽落,程松直被打得身子往前一挺,随即又站好了。程老师不着急,等着他自己站好,再抬手抽下尺子。

“啪”,“啪”,“啪”,程老师打人不快,足以让程松直在心里默数,同时还能感受着伤处不断升温,疼痛也更加强烈,眼泪不自觉地流个不停。

二十下很快打完,程老师放下竹尺,正想问他知道错没有,却看见孩子哭成了一个小泪人,隐隐有情绪崩溃的趋势。

程老师有点担心,将孩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松儿?”

程松直知道挨完了打,没了心理负担,立时放声大哭。程老师被他惊住了,心想也没打多重,怎么就哭成这样?又怕孩子有别的想法,忙把孩子揽进怀里抱着,轻声问:“松儿,是不是想妈妈了?”

不是想妈妈,他是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妈妈走了,就像同学们说的那样,他没有妈妈了。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

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程松直埋在爸爸怀里,失声痛哭:“妈妈……”

程老师被他搞红了眼眶,一边给孩子穿上裤子一边哄:“没事的,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妈妈没有离开我们,松儿快别哭了,妈妈看到该心疼了,松儿忍心让妈妈心疼吗?”

“我,我咳咳……”程松直哭得小脸通红,气也不顺,被自己口水呛到了,“我还没有跟妈妈说再见呜呜呜……”

程老师心都揪了起来,抹着孩子眼泪笑道:“松儿现在和妈妈说一声,妈妈会听见的。”

“真的吗?”

程老师点点头,起身牵着孩子走了几步,面对着墙上时清兰的照片,蹲下道:“来,跟妈妈说再见。”

“妈妈,”这两个字一出口,程松直的视线立刻被新的泪水模糊了,他想说再见,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开不了口,光是想想,就心如刀割,难受得五脏六腑都难受。他不敢看妈妈的照片,只对着爸爸哭,“不要,我不要说,爸爸你不要让我说……”

如果有选择,程老师何尝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可是阿兰已经不在了,松儿一直自我欺骗自我安慰也不是什么好事,程老师强忍着泪水,耐心道:“松儿,没事的,跟妈妈说一声再见,听话。”

“呜呜呜……我不想,我不想……”

“松儿,你看,妈妈看着你呢,她等着和松儿说再见呢!”

程松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照片上妈妈熟悉的笑容,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降临,那是被比爸爸打了还要难受痛苦许多的感觉,他无法描述,只觉得难以挣脱。

“妈妈……呜呜呜……”程松直都要哭断气了,“妈妈再见呜……”

妈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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