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第二天一早哼哼唧唧睁开眼睛，当即冷得往被窝里蜷了蜷。早早醒来的程老师看见这场景，立马凑到孩子身边轻声问：“松儿还疼不疼？”明显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过了一夜，程松直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歇斯底里了，可是心里还是怪爸爸，也没说话，直接缩进被窝里了。
程老师昨晚趁孩子睡着给孩子上了药，心疼了大半晚，即使听见孩子平稳均匀的呼吸，也没法安然入睡，今早又早早醒了，生怕孩子闹脾气，不理他。现下见了孩子这模样，程老师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去，当即稍微用力扯开被子，柔声道：“松儿不怕，爸爸看看屁股好不好？”
程松直圆溜溜的眼睛有点肿，瞪人没有任何威慑力，却还是用尽全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程老师只能受着，赔笑将孩子抱出来，另外用了一张小被子裹着，只掀开下面看了屁股。小圆屁股上的伤已经好多了，颜色退了许多，但仍然能看出来挨过很重的打。
“爸爸再上一点药，好不好？”见孩子没有应，程老师便自觉拿药出来给孩子抹了，然后又给孩子穿上了厚厚的衣服，以免着凉。
经此一次，程松直是真的怕了爸爸，也真的不敢玩炮了。除夕夜时，家家户户祭完祖后都在家门前烧了一串鞭炮，红色的炮纸散落一地，铺满门外的空地，硝烟味到处都是。
孩子们手里拿着细细的香，点燃香头作引子，在一地炮纸中寻找没烧着的炮头，用香点燃，听炮“砰”一声炸响，又笑又闹，玩了好久。
程松直看着哥哥姐姐们玩，一个人躲在门后，不敢跟着去。时清兰见了孩子这模样，心想倒是奇了，她儿子一直是混世魔王，调皮捣蛋的事哪一件不干？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时清兰没叫孩子，只拉拉程老师，问：“你儿子怎么了？”
程老师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异常，想来是那顿打将他打怕了。其实孩子有个怕的也好，毕竟当时确实危险，只是如今看见孩子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却十分不忍。
算了，到底还小，不能太压制他了。
程松直还眼巴巴地望着哥哥姐姐们玩，突然听得一句：“松儿，我们也去？”
硝烟漫进屋里，微微阻隔了视线。程松直在烟雾中看到爸爸忽然出现，手里拿了根刚点燃的香，檀香味漫入他的鼻子里，和硝烟味混合出一种奇异的热闹感。
程松直是很想玩的，抓着门的小手动了动，却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牢牢地记住了前几天的教训，只是眼神黯然。
程老师心里蓦然一疼，笑着把孩子抱起来，笑道：“没事，爸爸保护松儿。”
程松直搂着爸爸的脖子，沉寂的心有了一点波澜，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爸爸只是说说。程老师找到一个小炮，把香递到孩子手里，再握着小孩的小拳头，一起点燃了引线，随后立刻跑出一段距离，免得被炮炸到。
程松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炮，看引线一点一点往下燃，紧接着一声炸响，程松直被震得耳朵一轰，脖子一缩，却十分开心，一时也顾不上要在爸爸面前保持形象，挥起小手拍了两下。
程老师看孩子高兴了，立刻乘胜追击：“松儿，亲爸爸一下。”
程松直觉得爸爸表现得还可以，也就原谅他了，两手贴着爸爸的脸，“吧唧”了一大口。
为了讨孩子高兴，年夜饭过后，程老师带着孩子上街，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买了一个大烟花。程松直穿着红色的新衣服，干净的新鞋子，被爸爸抱在臂弯里，一路不停地问关于烟花的问题。
“会很响吗？砰！”
“会飞到天上吗？能飞那么高吗？”
“它比今天那个漂亮吗？”
“可以烧很久很久？”
程老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烟花，手都酸了，却还是非常耐心地回答孩子的问题。一路上他们听着忽远忽近的烟花炸响，孩子偶尔抬起小手说爸爸那个烟花好漂亮，我们的比它还漂亮。程老师一边说着对啊对啊，一边想，他这个爸爸有时候也当得挺好的。
他们要上屋顶放烟花。老家盖房子的时候没有修楼梯到屋顶，他们平时也少上去，需要上去的时候就架个梯子。农村的木梯子显然是按照大人的尺寸制作的，稍微大些的孩子小心些也能上去，但是程松直就有些困难了。
程老师先把烟花拿了上去，又看着侄子侄女们一个个往上爬，等到梯子空了，程老师朝下冲着时清兰喊：“阿兰，松儿能上来吗？”
时清兰有点担心，但又觉得可以尝试：“应该可以吧，我在下面托着，快到了你伸手拉一把。”
程松直也不管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只一个劲仰头看，两手扒拉着梯子，想要上去。“来，松儿，妈妈抱一下，你踩在这里。”时清兰抱着孩子上了木梯子，自己也爬着跟在孩子屁股后面，一步一步往上走。
程松直一开始还稳稳当当的，两手抓着扶手，小脚丫踩在木梯上，越到上面越兴奋，最后快要碰到爸爸了，只见爸爸探出半个身子，伸出两手：“松儿，伸手过来，爸爸抓你上来。”
时清兰在孩子身后托着，就算看见程老师抓住孩子了，也不敢松手。也幸亏了妈妈没有放开，程松直被爸爸抓住之后，以为不用管了，小脚直接腾空，差点摔了，“啊”了一声把爸爸妈妈的心都吓停了。
“松儿！”程老师死死抓着孩子的小手，生怕孩子掉了。时清兰也死死托着孩子，动也不敢动。
等确定孩子没事，程老师赶紧双手使劲，把孩子拉了上去。
程松直倒是不知道方才有多惊险，只是很高兴上到了楼顶，拍着手喊：“爸爸！快放烟花！”
耳边“砰砰”地响，周围的烟花此起彼伏，程老师却惊魂未定，过了会时清兰也上来了，夫妻俩一对视，倒映着烟花的双眸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惊恐的情绪最好不要传给孩子，程老师尽量打起精神，让孩子们站远一点，自己拿着打火机去点燃了引线，随后跑到孩子身边，蹲在地上陪孩子看。
“啾”一声，烟花直直飞上高空，然后“砰”一声炸开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孩子们仰着脖子，放声大喊：“哇！好漂亮！”
烟花一个接一个升空，程松直高兴得直鼓掌，全然忘记了前些天被爸爸痛打的事情，只是吱吱哇哇地叫着，程老师勉强扯着笑，陪孩子看彩色花朵在夜空中绽放。
太危险了，以后还是不要放了。
一家三口在老家只呆到大年初二，然后就去了外婆家拜年。今年程松直添了一个小表妹，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妹妹妹妹地喊。妹妹躺在婴儿床里，“咯咯咯”地笑。大人们高兴非常，连出手也很大方，程松直的红包都要把口袋挤爆了，觉得还没玩够呢，爸爸妈妈又要带他去北京了。
“去北京干什么？”程松直在巨大的机场里呆呆地问，一手拿着奥特曼，一手拉着妈妈，十分舍不得离开。
程老师在前面拉着行李箱，回头说：“我们去看师爷呀，你还记不记得师爷？”
程松直忽然跳了一下，大喊：“记的！师爷骂你！”
“哈哈哈哈……”时清兰被儿子逗得大笑，程老师也十分无奈，死孩子居然就记得这个！
“去了师爷家你要听话，懂礼貌，知道吗？”程老师叮嘱了两句，结果小孩迅速回嘴：“你要听话，懂礼貌，不然师爷骂你！”
程老师不想理他了，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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