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直挨了有生以来最狠的一顿打,整个屁股都疼麻了,一直趴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才勉强能下床,扶着墙乌龟似的挪。
程老师正做早餐呢,看他这磨磨蹭蹭的,忍不住斥了一声:“给我走快点!”
“你催什么催啊?!”刘巍思见状,立刻骂了回去,“你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他能下床就不错了,你自己试试?我看你能走多快!”
程老师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被瞪了一眼后,不甘心似的回嘴:“老师,他这个样子,有您一份功劳哦。”
“程映泽,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程老师咧出一个假笑,钻进厨房里了。刘巍思可心疼坏了,忙过去要抱孩子。程松直虽说疼得满头大汗,却也不好意思让师爷抱:“不用了,师爷,我可以走。”
“没事,师爷扶着你,来,慢点。”
本来速度就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还慢点,可以静止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屁股肿得差点穿不上裤子,程松直也不指望什么了。
沾不了椅子,程松直只好站着吃早餐,其余三人都坐着,跟小孩被罚站似的。
餐桌上几人心思各异,程老师觉得他活该,纯粹看戏,罗毓只当看不见,只有刘巍思心疼得不得了,想尽办法让小孩坐,可多厚的垫子程松直都不敢碰,搞了半天,还是站着吃了。
刘巍思狠狠剜了一眼程老师。
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程松直找出当时从家里带出来的数学书和练习册,想学一会,可书房里坐着刘巍思和罗毓,他不好意思,便只得挪到客厅,把书放在茶几上,跪在地上翻书。
“忏悔呢?”程老师见了,挖苦道。
程松直小眼神飞过去,有些恼怒道:“我不跟你说话。”
程老师忍不住上手掐了下他的脸蛋:“小孩子还闹脾气?”
“哎呀!你别烦我!我学习呢!”
看小孩真要生气了,程老师才消停会,趿着拖鞋进了厨房:“爸爸看看,给你切水果吃。”
程松直才不管他,一头扎进数学里,“哗啦啦”翻了几页书,很多地方他都一看就懂,但还是在一道例题处卡住了。程松直咬着笔头寻思了几分钟,给叶老师打了电话:“老师,我有个问题。”
“哦,就是书本69页。”
“哪一本?哦,必修一,嗯对,69.就是那道例题,我看不懂。”
程松直把自己疑惑的地方跟老师说了,本以为老师会跟他说怎么做,没想到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程松直,你这么久都在干什么?现在才看到69页,我不盯着你你就放肆了是吧?!”
小孩有点懵,抬头看见外头白得晃眼的日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老师,我、现在放假嘛!”
“放假你就一点都不上心是吧?中考完了你就想把数学丢了是吧?你这个样子,上三中都是白上!”
那你只说要暑假学完必修一,又没说一天学多少!程松直在心里反驳,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只有眼泪夺眶而出,默默地宣泄着他的委屈。
叶老师在那头骂了一会,才开始给小孩讲题,小孩也不笨,听了就明白了,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流。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程松直没心情说什么了,很快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挨师爷和爸爸这么狠的打都不觉得委屈,可是老师骂他几句他就好难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边在书上写笔记一边抹眼泪,刚抹掉,新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正巧罗毓出来泡茶,见了小孩这模样,误以为小孩被罚跪了正委屈,问:“你爸爸罚你跪了?”
程松直慌忙擦了眼泪,抬头回答:“没有,我、我屁股疼,坐不了。”
罗毓仍然是那副很不好接近的神色:“那你哭什么?”
程松直不好意思,又不敢对她撒谎,垂头道:“我老师骂我了。”
小孩软软的模样跟羽毛似的,在罗毓心上轻轻扫过。她自己没有小孩,在学校里接触的基本上是成年人,就算把学生当孩子,也断没见过这样的。
是个真正的孩子。
罗毓垂下眸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淡淡道:“被老师骂两句就哭了?那你还得跟你爸爸学学,脸皮厚了就不会哭了。”
“师母!不要说我坏话!”程老师刚切了半个西瓜,一走出来就听见这话,争辩道,“我那叫做有清晰的自我认知,我老师骂我那都是发泄情绪,又不是我有问题,我才不哭!”
罗毓挽了下耳边的碎发,慢慢朝厨房走去:“你听听自己这话,脸皮还不厚?”
程老师一脸灿烂的笑,把西瓜端到罗毓面前:“师母吃西瓜。”
“给你儿子吃去,已经三十八岁了,别跟十八岁一样。”
程老师把西瓜往餐桌上一放,跟着罗毓进了厨房:“师母,师母,师……”
罗毓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打开柜子找方糖。程老师像牛皮糖似的粘着罗毓:“师母,您就别生他的气啦,他还是个孩子嘛,您最心疼小孩了,当初我跟我老师闹脾气,您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刚说完你三十八岁,为什么还要像十八岁一样撒娇?”罗毓不由得笑了笑,“我不是心疼小孩子,我只心疼你,不管你跟谁闹脾气,我都只站你这一边,我让他进门,就已经很大度了。”
程老师叹声气,转身端西瓜去给小孩吃了。
罗毓在厨房里煮了点茶,晾在餐桌上,看着小孩跪在茶几旁一边吃西瓜一边仰头跟他爸爸说话的样子,还是有点心软。
“映泽。”
程老师揉揉小孩的脑袋,抬头应声:“师母。”
“他是不是还没见过严先生?等他好了,带去见见吧。”
“哦。”程老师应了一声,不知有何深意。
去见严先生是几日后成行的。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室外温度很高,一行四人戴着帽子墨镜,穿着防晒衣,裹得严严实实地到了严先生的墓前。
程老师把带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道:“师爷,我带松儿来看您了。”
刘巍思把小孩往前推了推:“松儿,跪下给严先生磕个头。”
程松直乖乖地向前一步,跪在严先生墓前:“见过严先生。”说罢,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罗毓道:“这么算下来,也是名门之后了,把严先生的师门规矩背一遍吧。”
程松直还来不及反应,就听爸爸脱口而出:“那是什么东西?”
刘巍思把小孩拉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道:“你别为难小孩啊,那东西程映泽都不知道。”
程老师还是头回听说什么师门规矩:“我们有那种东西吗?”
“有的,”罗毓道,“你老师没告诉你而已。”
刘巍思长长地叹息一声:“别说程映泽,我都要记不得了。”
“老先生听见你说这话,都被你气得活过来了。”
“不可能,我老师最心疼我,从来不计较这些。”
虽然严先生去世了很多年,可他们再说起,仿佛那些日子就在昨天。程老师也有些惆怅,道:“其实我当时应该回来的,怎么的也要见最后一面。”
“你回来有什么用?”刘巍思回忆着那时候,“严先生惦记的也不是你。”
程松直拉着爸爸的手,问:“你为什么不回来?”
“妈妈当时怀着你,你太调皮了,一直闹,我不敢走。那时候隔着肚皮我就想打你。”
程松直立刻变了脸色,撅着嘴:“对不起嘛!”
几人被小孩委屈的模样逗笑了,程老师边笑边抓着小孩的手乱挥:“师爷,我儿子这么笨怎么办?”
“哎呀!我不跟你玩了!”程松直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地挣开爸爸,到师爷身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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