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升哑口无言，小象说的这些，和祁未解释给她听的许多东西，有出入的地方，但是绝大多数要点都是一致的。
她不得不感叹祁未在科研方面的能力，她毕竟不像小象这样很多知识与生俱来，但是她也准确地把握住了大致的方向，并且事实正如她猜测的那样，灾难的由来就是这些横死的生灵们无处宣泄的愤怒。
有了这个认知，亦升心里便有了底，只是从小象的话语中感受到的愤怒让她如坐针毡。
她抿了抿唇，一个疑问从心底浮现出来，略有些感伤地询问小象：
“你那么憎恨人类，是不是也同样恨着我？你说魂魄终有一日会消散，是不是你也会？就真的没有办法阻止这些越来越频繁的天灾了吗？”
这些问题问出口，刚才还长篇大论的小象忽然沉默下来，亦升没有听到小象的回答，倒是陈予舒用力地敲了敲桌子，唤道：
“亦升！”
突然被陈予舒点名，亦升打了个激灵，再抬头时，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尴尬地红了脸，咽了一口唾沫，慌慌张张地答应道：
“是，是！陈警官！”
陈予舒眉头紧皱，哼道：
“等会儿会议结束了你留一下。”
亦升闻言，头皮一紧，心里大呼糟糕，但还是苦着一张脸答应下来。陈予舒瞥了她一眼，没再继续敲打她，转而继续开会。
又过了几分钟，会议室的屋门被人推开，一名警员快步走来，俯身在陈予舒耳侧简单汇报两句，陈予舒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朝来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随后对会上众人说道：
“就在刚才，把各位叫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已经派了人出抓捕拿关键证人，咱们基地里的奸细，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在座一片哗然，亦升陡然一惊，她再一次感受到众人惊讶之中那一道鲜明的异样情绪。
随即，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员扭送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走进来，众目睽睽之下，陈予舒示意警员们将人押到会议桌旁的空地上。
“李叔！”庞于东率先认出此人身份，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一脸震惊地问道。“陈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潭川自然保护区哨岗护林人，今年四十九岁，在保护区工作十六年，名副其实的老员工，骨干级别的人物。
“刚才我已经和大家说过，嫌犯供述了他们在林区偷猎之后的撤退线路，几乎每条路都会经过青杉林的哨口，这一处哨口的负责人就是李德，虽然如此，这并不能成为李德有罪的证据，所以我也没有立即去查青杉林的哨口，但是今天早上，那名杀手的供词里，提到了李德的名字。”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
亦升感觉到屋子里那股异样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她警惕地扫视四周，试图从纷杂的人群中找到最反常的那一个。
陈予舒又敲了敲桌子，示意屋里的人安静，随后朝李德开口：
“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替你申请缓刑。”
李德脸色发白，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眼里闪烁着恐惧的神色，看向陈予舒的目光非常躲闪，不敢同后者对视，但在陈予舒说出这句话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上线是谁？”
陈予舒开门见山。
“是……”
“该死的！”李德刚一开口，郭沅便拍案而起，怒声斥道，“就是你们这些祸害把潭川搅得乌烟瘴气！”
“郭警官。”陈予舒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复道，“冷静一些，听他把话说完。”
郭沅脸色一白，不再吭声。亦升抬眸扫了郭沅一眼，他的态度太奇怪了，哪怕她什么都不懂，也能感觉到郭沅刚才就像是刻意要打断李德说话似的。
“是……”
李德再次开口，但这一次，他的话仍旧没有说完。
嘭——
一声枪响凭空乍现，会议室的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下一瞬，李德的后脑勺上溅开一蓬血花，整个人抽搐两下就没了气息。
扭送他进来的两个警员吓得松了手，李德的尸体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会议室内哗然一片，惊慌迅速扩散，与会众人纷纷惊骇地站起来，不少人想趁乱从屋子里跑出去。
陈予舒脸色一寒，手里的茶杯用力剁在桌子上，哼道：
“现在谁敢离开这里，就是共犯，一律抓起来！”
陈予舒这话就像炸|弹一样，顷刻间炸开，众多与会人员纷纷惊怒，怒斥陈予舒黑白不分，胡乱抓人。
但是陈予舒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在对方开枪的那一刻，她派出去的人就开始行动了。
就在此时，刚才打断李德说话的郭沅忽然朝陈予舒冲过来，他一手抹过腰侧，掏出一把黑亮的手|枪，森然枪口对准了陈予舒的脑袋。
在场众人面色大变，亦升也吓的脸色一白，但陈予舒面不改色，就在郭沅掏枪的同时，她也毫不犹豫地抽出配枪，嘭的一声枪响，后发先至，击中郭沅的手掌，将他手上的枪直接击飞。
守在一旁的警卫员冲上来，将郭沅制伏，陈予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鹰眼冷漠又无情：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是我做的，我串通李德和那些偷猎者，倒卖象牙和兽皮，谋取暴利，都是我做的！”
郭沅像是发了狂，咆哮着说出这些话。他被警员按住脑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与会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震惊。谁能想到，潭川驻保护区的警备队队长竟然就是潭川偷猎者的保护伞，难怪郭沅来的这阵子，不仅什么都查不出来，还缕缕发生几场重大事故。
然而陈予舒紧锁的眉头并未松开，她的脸色非常难看，等郭沅咆哮着说完这段话，她唇角一勾，冷漠地轻哼一声，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踹得浑身一震，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我要听的是实话。”
陈予舒冷眼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郭沅跪伏于地，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他依旧咬紧牙关，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这场面让亦升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郭沅一个劲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扛，但陈予舒却不相信他此刻说的话，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陈予舒手里拿着枪，将枪口比着郭沅的脑袋，郭沅嚎啕大哭，高声请求：
“杀了我吧！求你！让我以死谢罪！”
陈予舒并未开枪，而是冷笑着对他说：
“你以为你自己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就可以安然无恙？亏你也在这行干了十几年了，居然宁肯相信歹徒的花言巧语，也不信警方的办案能力！”
郭沅震惊抬头，看着陈予舒漠然的脸孔，他愣了一瞬，随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压制他的两个警员，仓惶膝行至陈予舒跟前，用沾血的手抓紧她的裤脚，像绝境中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陈警官！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她们被人挟持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
陈予舒的语调依旧平静无波。
“是……是周琴。”
周琴？陈予舒抬眸一扫，与会众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唯一人脸色煞白，因郭沅这句话而方寸大乱。
“庞主任？你认识郭警官说的这个周琴？”
庞于东嘴唇颤了一下，不等他开口，他身边的研究员便眉头一皱，开口：
“我记得庞主任的妻子好像就叫周琴。”
“不可能！”庞于东拍案而起，怒目圆睁，“不可能是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夫人自生了孩子就一直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郭警官，你不要血口喷人！”
“庞主任，你先别急。”陈予舒摆了摆手，遂看向郭沅，又问，“你说的周琴，可是庞主任的夫人？亦或，只是重名？”
“不是重名！就是那个恶毒的妇人！”
郭沅愤怒咆哮：
“昨天晚上十点多，她用庞主任的电话打给我，说有案子相关的线索，庞主任要和我聊聊，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庞主任要和我沟通案子上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
“但是那时候很晚了，我也没有想太多，就出门了，结果到了地方根本没人！等我意识到不对劲，赶回家里，妻子女儿都不见了！屋里被人翻了个遍，还留了字条，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扛下来，他们就要撕票！”
事情发生在昨晚，也就是杀手被捕之后。
陈予舒示意警员取出郭沅的手机，翻到昨晚十点，的确有一条通话记录，来电人是庞于东。
庞于东踉跄着坐回椅子上，面无人色，如果他没记错，十点多的时候，他正在洗澡，周琴拿走他的手机给郭沅打电话，时间是完全能对上的。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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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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