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你不想家吗?”
家,他孤身一人何来的家,少年紧握双拳,如鲠在喉,眼眸黯淡。
许久没听见回答,舒心侧头看向身旁人,“沈遇,沈遇,你想什么呢?”
沈遇又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听说博物馆最近换了一批文物展览。”
想到这些流失海外的文物,舒心只觉得心痛,这些年,她在异国开了不少眼,那些孤本珍品,先贤真迹,哪一件不是历史悠久,意义重大,可惜它们困于异国,一时无法回家。
“上新了也不去,看的越多越伤心。”这些年,舒心没少跑博物馆,为此她的学术老师还替她申请了永久门票,让她免费进去观摩研究。
沈遇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是你最感兴趣的典章竹简,真不去?”
手机提示铃响了,舒心按掉,往校舍方向走,“今天有事,改天再说,我先回了。”
盯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沈遇喟叹:回去便再也站不到阳光之下了。
“妈,今天怎么这么早?”
杨婉心和舒心一周一次的视频时间。
“光想你妈,不想你爸呀!”舒元同在电话那头抱怨。
“哪能呀,爸爸妈妈我都爱。”舒心笑着讨好。
杨婉心接过电话,做到了沙发上,“今天遇见你余暇阿姨了,在外面吃过饭刚进门。”
“你妈现在只顾自己,也不管你爹吃没吃?”舒元同一肚子委屈想跟自己闺女诉诉。
杨婉心瞥了一眼,“我跟舒心说话呢,你少插嘴!”
舒心爱莫能助,在电话里那头满脸笑容。
“你还记得你余暇阿姨吧?”
舒心自然记得,贺余枫的妈妈,她怎会忘了?
“当然记得了!我可没少蹭余阿姨家的饭。”
“听你余阿姨说,余峰跟他爸吵了个大的,有一个月没进家了。”
他向来圆滑洒脱,不是顽固执拗的人啊!“怎么啦?因为什么?”严重到都不进家了。
“听说,你贺叔叔让余枫走仕途,可余枫一声不响去开了公司,这下闹的,你余阿姨夹在中间难做人。”
舒元同凑到屏幕前,“心心啊,这余枫都参加工作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爸爸想你了,你不在的日子,你妈从来不给我好脸色啊!”逮着机会就给自己闺女诉苦。
“也快了吧?等我参与的这个课题结束,我应该就能回去了。”
“那你可快点回来啊!”舒元同献宝似的将自己刚写的一副字,展示给视频那边的舒心看,“你看…你看,你爸如今这字写得不错吧!”
“爸,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字了?”
杨婉心怕自己被人忘了一般,抢过手机,“还不是你出国前,留下的那些宣纸笔墨啥的,丢了怪可惜的,你爸捡起来用用正好。”
记得当时正值寒假,舒心从大学放假回来,数月不见贺余枫,便找了个由头。
贺余枫的字很好看,不论颜体楷体都颇具风骨。于是舒心开始认真地临摹字帖,写的最多的是“余音绕梁”和“枫林尽染”。
写到“余”和“枫”字时,心底沉甸甸的喜欢压着笔峰,会比其他字下笔更加郑重。
许是太用力,也许是她买的湖笔是假的,第三天,那支毛笔的笔锋就开叉了,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一支一支地借。
可惜贺余枫这个猪脑袋不开窍,在她第二次去他家的时候,大手一挥慷慨地送了她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舒元同解释:“我可不是因为怕浪费啊,主要是你妈现在更年期,三句话说不好就生气了,我这不得修身养性,好好伺候你妈。”
“我怎么让你伺候了?还说我更年期!你是做饭还是洗衣服了?哪样活不是我自己干的?”
“行行行,不跟你说,你还是跟闺女聊天吧,我去练我的字去。”
“舒心,你的生活费还够吗?要不,再给你打点过去。”当妈妈关心的问题就多一些
“不用,我这年年奖学金,可比你们俩领工资的富裕。”
“妈,我昨天又在图书馆熬了个夜。快睁不开眼了,我去补个觉,下次再聊。”
明明困得头疼欲裂,舒心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都是那年冬天。
舒心不能借毛笔字帖了,没关系,还可以让他教她英语。
贺余枫讲英语很好听,每每两人近距离坐一块,舒心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能平静地把话说完。
彼时舒心与回国的常渊教授邮电来往已经一个多月了,舒心的英语太差,看不懂全英文的资料,常常逼着教授单独给她发中文释义,舒心羞愧极了。
再三确定这是一篇翻译软件都翻译不准的资料,舒心欢欢喜喜去找贺余枫。
没一会,舒心欢喜就被贺余枫严肃的模样打击殆尽。贺余枫查学术字典给她翻译解释的时候舒心都不敢看他,因为真的像教导主任训学生,毫无任何浪漫可言。好容易熬到他把知识点讲解完,舒心如蒙大赦抱书鼠窜。
刚走到门口,贺余枫唤她:“回来。”没来得及回应,就听他道:“把这篇资料给我翻译一下。”
严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当年怎么也学不会英语的人,如今都可以发表全英论文了。
舒心最后一次见贺余枫,是高考前的那个五月。
正是人间好时节,花坛里开满了鲜红的玫瑰。
舒心听见贺余枫久违的声音,隔着盛放玫瑰,唤她:“舒心。”他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苦涩低沉。
舒心没听出来,欢欢喜喜地抱着通知书,憋了许久才憋出个问句:“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明明是要告诉他,自己要出国做交换生的好消息!
她们隔着约有十米远,沉默地对望,鲜艳的玫瑰正显露绝色。
舒心终于敢光明正大地直视他。
数月不见,贺余枫的眉眼愈发清朗俊秀了,但是好像有些疲惫。他唯一一次没有对她笑,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好像从来都没看过她的脸一样。
阔别数月。舒心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他说,那些高兴的、悲伤的、酸涩的心事,看着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少年,一开口都变成一句,“考个状元回来。”
贺余枫笑弯了眼,不同以往的爽朗,温柔的声音在舒心耳中缓缓漾开,轻的好像一个梦。可他说的是:“你走吧。”
他什么也没解释,舒心什么也没问。
隔了许久舒心才知道,他那日想和她说的话,应是:“我要走了。”
贺叔叔工作变动,他们一家人搬走了。
那次美的像梦境一样的重逢,是舒心最后一次见到贺余枫。
在那些暗恋的时光里,舒心胆小又肆意地放纵自己对他的爱慕。
一直以来是自己都在偷偷看他,到他离开的时候,终于有一次机会留给他一个背影,让他看着自己先走了。
舒心似乎至少扳回一城,但这样的结果却令她至今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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