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合好散

“世子……”

孟藜听到卧房外周嬷嬷唤人的声音,本就端坐的她,下意识的又坐的更端正了一些。

不多时,便听到有脚步声进来。

接着,又是周嬷嬷的提醒:“世子妃已等候多时,是时候接盖头了。”

听到这句,孟藜不自觉的攥了攥手中的帕子。

都说凤冠霞帔着身,是女子一生当中最耀眼时刻,蛾眉皓齿,梳云掠月,她也期待夫君掀开盖头时,那满是欣喜的神色?

其实,孟藜心中更有期待!

世子虽是面色冷了些,可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如削薄,身量欣长,肩宽腰细,穿上大红色喜服,应当也是极为英俊挺拔的。

这么想着,盖头下的孟藜,嘴角微微上扬。

按照周嬷嬷说的,接下来,便是盖头被玉如意轻轻揭开,新婚夫妇含情脉脉的对望,而后共饮合卺酒……

可现实并未如她预料的那般,并未等来夫君的靠近,也再未有侍从们的声音,只听到了关房门的响声。

孟藜愣了一下,不按流程来?

虽是有些疑惑,可还是规规矩矩等着。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房间里依旧悄无动静!

孟藜心下犯了疑:“睡着了?”

“还是出去了?”

本想着掀开盖头瞧上一瞧,可她又按捺着自己,生怕越矩被世子鄙夷。

周嬷嬷交代过:大婚当夜,女子自己掀盖头,最是不吉利。

房中愈是安静,她愈是不安。

其实,外祖离世前,曾同她说起过这桩姻缘,可因为门第悬殊,她和母亲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今年春末,平阳侯府有人到临安寻她,当时情形窘迫,能有人救她于水火,已是感激不尽。

于是,便跟着寻她的人到了凤鸣都,住进了平阳侯府。

关于其他,她只字未提,能有个地方安身已经很是知足,旁的心思她不敢肖想。

直到上月初,祖母找到她说起了这桩婚事,并说世子也已答应,她才微微点头。

能有如此伟岸的丈夫做依赖,她也不必再做那漂泊的浮萍。

况且世子又是人中龙凤,多少女子求之不得。

*

外面寒风劲起,屋内安静如斯。

怕不是真的醉酒睡着了?还是有其他不适?

担忧溢上心头,周嬷嬷交代的,她也就暂时放下。比起这些繁文缛节,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踌躇着,她小心翼翼的掀起盖头,看向房中。

对面圈椅上着一身赤色喜服的秦淮,此刻正眸光沉沉的望向自己。

“你……”孟藜本想问什么,可对上那冷冽眼神时,竟一时语塞。

说实话,二人初次相见时,孟藜本就有些畏惧。

秦淮生的器宇轩昂,神色气质中自带孤傲和不屑,看起来,似乎让人难以近身。

这一刻,四目相对时,她还是下意识的垂眸。

知他无事,孟藜方才的担心也暂时放下。

不过,尴尬的是匆忙撩起的盖头,此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燃的正旺的喜烛‘啪’的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眨了眨好看的杏眸。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从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中能察觉出来,心绪不佳!

是应付宾客太过劳累?还是喜宴上有醉鬼闹事?

孟藜不得而知。

可夫妻喜结连理,应相携互爱。

于是,本不该主动的她,犹豫片刻,抿了抿唇,柔声开口:“世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落到秦淮耳里倒是变了些味道:果然,还真是恬不知耻,竟主动邀男子同床共枕?

他眼眸轻抬,眸中骤然聚起猩红,搭在椅子上放松的手猛然攥起,只这一瞬间的变化,就让孟藜不寒而栗。

难道,他的这种不悦,源于自己?

孟藜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闭嘴的好!

垂眸下去,无辜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子。

这一番神色落在秦淮眸中,倒不像是关切和退让,更像是女子惯会的一种勾引手段。

‘勾引’二字,又让他想到了方才信件中内容。

嘴角因为强压着的怒意,微微颤抖。

谁曾想如此娇美的一副皮囊下,竟藏着那么多的不堪?

想到这些,一压再压的怒气,终于爆发。

他愤然起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还未等孟藜反应,强有力的手指已经狠狠的掐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头上的盖头也随着她仰头的动作,瞬间滑落。

孟藜有些惧,以至于本能的眼眶泛红。

而秦淮看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怜惜,更是愤恨,粗粝的指腹揉搓着她的面庞,眼中的怒意更甚。

他甚至可以想象,这副娇弱的模样是如何与旁的男子在床榻之间缠绵……

“疼……”孟藜隐忍着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字。

她清楚的看到,秦淮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了很沉的愠意。

就算孟藜再未经过世事,可她也懂,这不是疼惜,是一种嫌弃,是来自高位者的审视!

因他常年习武,手上力道极大,孟藜被掐的生疼,眸中隐忍着的泪水,终是变成泪珠从眼角滑落。

‘吧嗒’一下落在了秦淮的手指之上,滚烫灼人。

秦淮重重的将手甩开,厌恶的别过头去,迅速转身。

还未等孟藜那句‘世子这么做究竟是为何?’问出口,秦淮扔下一句:“我睡软榻!”离开卧房。

孟藜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赤色背影,灼痛了她的双眼。

难道真如碧玉院中婢女说的那样,秦淮无意娶她?只是迫于祖母的压力才不得不答应?

应是如此,不然宾客散尽后,为何他迟迟不来?

洞房重要的事项未完成就遣散侍从,此刻又如此待自己……

孟藜仿佛被抽干了血似的,怔怂的坐在床沿,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打湿了崭新的婚服。

原来,新婚之夜,并非夫妻恩爱,夫君疼惜;也可能是百般嫌弃,独守空房。

还是自己太过天真,肖想在这孤苦吃人的世间寻一个男子依靠。

看到桌上纹丝未动的玉如意和合卺酒,仿佛对她心中曾经幻想的嘲笑。

他到底还是嫌弃自己的,不过是碍于祖母的面子,一直隐忍未表露,孟藜后知后觉。

也怪自己愚笨,他的母亲本就不中意自己,他又能满意多少?

如此,她应该听从母亲的教诲,拒了这桩婚事的,又何必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期待一个陌生男人的庇护。

委屈和思念交加,眼泪如泉涌般难以控制。

直至深夜,窗外夜鸟‘喳喳’的飞过,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委屈和自尊交缠,又想起母亲曾经所言:人这一生,各有各的活法儿,万不可因为任何男子委屈了自己的心性。

她做了一个决定:好合好散,绝不纠缠。

孟藜起身将自己的金钗玉饰卸下来,而后回到架子床上,和衣而卧。

直到喜烛燃尽,她才混沌着睡着。

梦里,母亲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一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一般悉心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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