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下来，台上爆裂的鼓点到达尾声，鼓噪着客人的耳膜，转换成柔和的尾音，潺潺流水一般，让人的心不由自主静下来。
许真乙的话音一落，空气显而易见静下来。
除了段西越，大家先是或多或少表现出讶异和探究，互相传递眼色，不约而同看着没有丁点儿反应、还在低着头剥葡萄的段西越。
这时候还有心情剥葡萄，我敬他是真基佬。
苏唯偷偷和陈忱用眼神传递信息。
程渝这时表现的像在认真思考一样，敛着眉眼，鼻梁秀挺，抿出唇边的酒窝，俊秀白皙的侧脸，显出几分严肃。
程渝不缺钱也不缺爱。
他从来想的很少，他从出生起就没为什么真正发愁过，长相优越家世出众，父母恩爱家庭和谐，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围着他转，他的生活太简单优越，他的世界纯白一片。他只要一勾手指，上赶着的人不计其数，来为他送钱和爱。谁不喜欢小太阳一般的人物呢？
所以导致他很少过深地去思考某些问题，例如发小的性取向，他既懒于改变，也不屑改变。
他的生活过于稳定，因而出现波动第一反应便是逃避和掩饰，这样一来就好像他过的仍然是以前那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不必整日烦的要死去管他兄弟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他苦恼于将会改变他现状的问题，为此感到烦扰甚至是隐秘的愤怒。
凭什么段西越能无所顾忌地对他施展过分亲昵暧昧的行为和称呼，他又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无法拒绝，凭什么，又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段西越不可能不知道，他明明对程渝了如指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段西越更了解程渝的人，甚至是程渝自己。
段西越有可能喜欢男人这个变数，就好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他只要表现的再明显一点，程渝就会把自己缩回舒适区保护壳。
其实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他随便说随便撒谎，谁也看不出来。
但是程渝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余光里是段西越淡定地连眼都没抬一下，他翘了翘嘴唇，轻快地说：“当然是。”
“哈？！”苏唯的反应是最大的，他直接站起了身，被程渝用眼神瞟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连忙讪讪道，“哈哈，听错了，听错了。”
什么鬼，都亲上了还是直男？段西越搞什么呢这么没用，进展为零。
苏唯只是在心里疑惑，但许真乙是说出了口，他无所畏惧，满脸疑惑：“那你跟男的亲嘴？哇塞你们直男玩的真花啊。”
程渝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闭了闭眼，看起来压着情绪，心平气和的说：“这是第二个问题。”
许真乙：“我就问一下嘛哥，你不要避而不谈。”
程渝忍无可忍道：“我说了没亲嘴，没亲没亲没亲！就是不小心贴了一下脸，你们怎么那么龌龊呢？！”
他明明是因为羞耻压低了声音，然而话说了一半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破音。
程渝的脸颊眼角鼻尖甚至是手，都泛着红，眼睛里带着激动导致的水光。
情绪太激动了。程渝说完恨不得遁地。
话题中心表面主要人物只有程渝，但实际上还有看起来事不关己没被cue到一次的段某某。
凭什么段西越置身事外？！
段西越见他脸红得要命，眼泪都逼出来了，擦了擦手上的水，坐过去些许，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激动，大家都相信你。你当然是直男。”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程渝，我和许智都相信你，真的。”
“喝点水冷静一下，玩游戏开开心心的，都怪许真乙没脑子情商太低。”
无辜被骂的许真乙缓缓：“？”又我错？难道你们都不想知道吗！
亲哥站出来为自己弟弟说话：“许真乙，赶紧跟程渝道个歉，看把人气的，以酒代心意，一杯干了。”
“我未成年呢哥，你就这么对你亲弟弟啊！”许真乙嚷嚷。
“未成年就不能喝酒了？”
程渝缓了一会，情绪并没有冷静下来。
他自以为隐蔽地躲掉背后摸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手，又往边上挪了挪，忽略掉旁边如有实质的目光，顶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铁面无私的说：“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玩你们的。继续吧。”
他脑子乱糟糟，为什么对面只是一个平a他就把大招放了！某个敌方还平静无比毫发无伤。
程渝想到这，悄悄瞪了段西越一眼。
段西越被他瞪的笑了一声，把葡萄递给他，“不用跟他们说这么多。”
“要你管。”程渝把他的手狠狠一推，葡萄也不吃了。
游戏继续，由程渝开始，程渝说自己已经玩过一次，这次机会就顺延给下一位。
他头也不偏地说：“苏唯，你离我最近，由你开始吧。”
苏唯：“啊？哦哦。我离你最近。”
苏唯怪腔怪调笑了两声，对程渝这种对他俩之间隔的茶几视而不见张口就来的话不置可否。
“道路任重而道远，同志仍需努力啊。”苏唯边摇头边感叹，“难啊难，难于上青天。”
段西越挑了个坏掉的葡萄扔过去：“屁话那么多。”
“我靠，来了，让我看看这轮的幸运儿是谁。”
苏唯轻轻转了一下，瓶身缓缓转起来，不过转了两三圈就停下，指陈忱的方向。
苏唯桀桀笑，“让小爷逮到你了吧。说，你初吻还在不在！”
陈忱装模作样思考了会，耸耸肩：“不好意思，本人洁身自好。”
接下来就是小打小闹，程渝中途离了场，段西越拽他的手：“去哪。”
程渝甩开他，冷这张脸：“尿尿。”
离了他，游戏仍然继续，过了白热化的几轮，瓶身终于指到段西越的时候，陈忱推了推眼镜。
他问：“有和谁谈恋爱的打算吗。”
“好尖锐我受不了了。”苏唯笑得跟鸡被掐住似的。
许智他们也没忍住笑，“收敛点啊，趁着人不在这么玩是吧。”
段西越擦着手上的水，擦的细致用心，身旁忽而传来动静，是程渝带着冰袋回来了。
段西越仰着头，眨了眨眼睛。
程渝别别扭扭，皱着眉，好像有多不耐烦一样，“快点拿着，看屁看。”
“我滴妈……”苏唯小声说，“没眼看没眼看。”
段西越缓缓地伸出手，和他指尖相触，包裹住他的手，等程渝终于要发火，他才拿着冰袋收回来。
他笑了一下，真诚的说：“谢谢，麻烦你了。”
程渝脸色由白变红又变绿，“神经病，张个嘴的事，有什么麻烦，你搞什么特意客气一遍。”
然后又说：“知道麻烦就别沾一滴酒，真是的，自己不知道关心自己的身体。”
“好羡慕哦，好贴心哦，程渝，真是好男人啊。”苏唯连连啧声。
“你也酒精过敏？”程渝横他一眼，“瞎起什么哄。”
苏唯叹气：“你不懂。”
骨节分明的手上沾着冰袋上的水珠，青筋凸显出来，段西越挑了下眉，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转过头，看似没头没尾的说：“有啊——”
“但是，谁的话，就不方便透露了。”段西越笑着说，“留点**。”
程渝一头雾水：“说什么呢？”
“哥，我敬你，”苏唯干了杯酒，“别骚了。”
许真乙才是真破防，他本来为躲避他哥那对特意寻求程渝心理安慰，结果程渝的男性追求者，仗着程渝没听到当面自信炫耀示威。
有完没完了。
这个操蛋的世界。
程渝看他们莫名其妙互相喝起酒，又重复一遍，“怎么了？”
段西越含笑的眼眸看着他，“没事，瞎玩呢。回不回去？”
“这才玩多久就回去啊？程渝刚回来你就要回去。”
段西越头也不回：“没问你。”他好声好气地和程渝说话，腔调都更为软一些，“回去吧。”
程渝：“我才刚坐下来，你要回自己回呗。”
陈忱问他：“回去干什么，有急事吗。”
“有，”段西越懒洋洋地拉长声音说，“把程鱼鱼送我的这个放冰箱冰起来，不然一会就化了。”
他抬高手，把冰袋放在手心，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展示一遍，用精炼的语言为这个冰袋展开介绍。
“程鱼鱼所出，世无其二，在上面雕个名字，段爱心鱼。”
“……”
鸦雀无声。
被这哥脑子震憾到了，真就骚到这种地步。
程渝给了段西越一巴掌。
*
酒店房间门口。
“我还没进呢，”段西越眼疾手快抵住门，露出极浅的一道红印，刚被扇的，“这巴掌不能白受，你说呢。”
他舌尖抵了抵唇角，捂着脸，“嘶”了一声，“好像有点破了，你看看呢。”
程渝被他说的，手微微一松，要去查看，段西越见缝插针趁机挤了进去。
他松开手，指着脸颊，弯起眼睛，“没伤到，骗你的。”
程渝气的脑子发昏，骂他：“有病吧你。”
段西越笑：“印真漂亮，好会扇。”
程渝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见他那厚脸皮的样子，脸色通红，手发抖，整个人要冒烟：“你是受虐狂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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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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