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一跃而起,脑袋有些眩晕,她从桌子上跳下来,离开奥艺室,半夜朝刀坊跑去。
她沿着路檐,跨过倒下的树木,跃过地上的象粪,她看见熟悉的橱窗,亮着灯,大门没关,一切都像在等着她。
她冲上台阶,跑进去,严尚立坐在休息区,正在柔和的灯光下微笑着。
他站起身,“你来了,太好了。”
“你在等我?”秋晨晖低声地说。
“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自从你答应我血祭的事之后,我就在等你,你瞧,我也出不去,除了等你,干不了什么。”
严尚立拉着她的手,牵到一把椅子前坐下,秋晨晖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我也帮不了你多少忙。”
严尚立听了秋晨晖的话,深深地窝在椅子里,他年轻的外貌,没了往日生气勃勃的活力。显而易见,每一条理论上可行的途径,缺乏实际执行的可操作性。严尚立并不天真,他对现实有一种清醒过头的认识,因此,他更加悲观绝望。
祂们作为一个圈外人,停留在边缘,要跻身于其中,他知道有多难,要有爱慕他的朋友,栽培他的师长,福佑他的前辈,如此,才能从边缘不断往核心圈靠。
了解这个事实,让他更痛苦。他望着来往的船只,少了一张登船的船票。他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他觉得自己彻底被推进了牢狱,往后的时间就是痛苦地怀念以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沉默良久,他终于记起秋晨晖还在。秋晨晖正凝神注视着他,秋晨晖提起一件他感兴趣的事,他恢复了兴致,不过他不敢行动,秋晨晖试图缓解沉闷的气氛,略带揶揄地说,“意外来得太快,是不是?”
严尚立受了她的感染,很快,祂们重新找到了以往的轻松快活。祂们说起最近的日子,秋晨晖简单地一笔带过,她说她最近看了很多有用的书,严尚立嗤之以鼻,说是世间的书只有两种,一为他人立言,二为自己立说,目的都是洗屁股赚一个今世的荣华。
秋晨晖欲言又止,就此打住。严尚立无不感慨,他以前总想着时间不能虚度,人的一生总要干件事,晃晃悠悠,还没想好干什么,就到了这里,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现在其实烦透了,仔细想想,回过头去重新开始,也是一条漫长难熬的路。”严尚立突然大笑起来。
“看起来挺逍遥自在的。”秋晨晖目光落在严尚立脸上,似乎想通过眼神的凝视解剖她的疑问。
“为了不被人笑话。人应该活得精彩、深刻,让人震撼。我做不到,只能装轻松了。”
“你这么想的。”
“我没什么好做的。大姐要去真理院了。”
秋晨晖沉沉地叹了口气,两人同时不做声,沉默半晌,秋晨晖突然冒出一句,“你和大姐也可以,同时救两个人。”
“你真这么想?”
“先活下来再说。”
“那边柜台放着一个册子,上面的名单随便大姐挑,她都不选。”
“兴许你不一样。我最近在想,我们五个人,为什么这样分配。”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谁有本事操纵这样的游戏。”
“既然来了,就陪着玩一玩,如果是游戏,总有外挂,你不想知道真相?”
“视情况而定。”严尚立摇摇头。
秋晨晖点点头,注视着严尚立,“好了,我们不谈这个话题。”
严尚立起身,去起居室端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咱们好久没一起喝咖啡了。”
“是呀,好久了。”
“人很奇怪,现在觉得这个也挺香。”
“你看见大象了吗?”
“听见声音了。阿妈说不准看。”
“理学院那边的院子冲垮不少,死了些人,踩扁了。”
“你觉得怎么回事?”
“来得太突然,阵风一样事情就过去了,人们骚动了。”
“什么意思?”
“这事儿没完,要平息这些事,眼下也只有尽快举行血祭。”
“你觉得我们危险了?”
“假如你和大姐结合。”
严尚立凝神看着秋晨晖,“我记得对你说过,你不仅漂亮,而且气质独特。”
“事情早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秋晨晖望着他,淡淡地说。
“从各方面来考虑,人海茫茫,我们遇见的几率微乎其微,趋于零,我们不仅相遇了,命运还把我们绑到一座孤岛上,顺从这可怕的命运,不好?”
“我不信命。”
“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事到如今,唯一让我心跳的就是你的到来。”
“你知道,在这里,得了疯症要治。”
“人活着,心都不跳了,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你在感情方面还充满幻想。”
“我只知道,我看见你,想抓住你,亲你的耳朵、你的嘴巴,撕掉你的衣服,把你吞掉。”
“你想吃肉了。”
“我每天都吃肉。”
“你想吃真正的肉,有肉香味的。”
“人不是随时随地发情的动物,也不会随心所欲的动心。”
“我知道。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个了。早上了。”
严尚立瞧了眼外头,天亮了。他憋得满脸通红,秋晨晖站起来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肩头,他刚站起来,又扑通坐下,秋晨晖瞥了他一眼,走到门口,看了眼外面,走回来,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走到外头,转身朝严尚立说,“你可以出来了。”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上,天上飘着白云,空气清新凉快,严尚立感到心情舒畅,精神饱满,他伸了一个懒腰,吸着鼻子嗅了嗅,秋晨晖说那是象粪的气味。
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出门,没什么事情让人烦恼。
就那么一会,严尚立又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朝门内大喊,大姐先出来,她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便站到柜台前,拾掇刀具,接着,严尚立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五姐的声音,阿妈和吴星汉一前一后出来,严尚立问五姐怎么回事,阿妈说,大惊小怪。
吴星汉补充了一句,早上漱口,水龙头出来的黄色液体。
有那么一会,严尚立想大概是最近雨水过多,水源被污染了。阿妈接着说,以后要接更多的活,要去四眼井采购清水。
严尚立一脸疑惑,阿妈告诉她,净化水的水源是域里杂七杂八的排水。严尚立瞬间预感到了什么,他感到胃里面翻江倒海,他弯腰低头,喉咙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沉默地望着临河大道前面那条大河,简直荒谬透顶,可笑至极。
突然,他从全神贯注的沉默中醒悟过来,“你们全都知道?”他咄咄逼人的语调吓人一跳,阿妈走到他跟前,“别难受,死不了。”
天气暖和,好些人在临河大道闲逛。秋晨晖微微点头,表示不早了,她要回去了。她和阿妈、吴星汉道别。
此刻,严尚立心情复杂,沉着脸,站在那不说话,这种事,秋晨晖很能理解,她瞧了眼严尚立,沿着临河大道往中子屋走。
秋晨晖定在中子屋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往门里瞧了一眼,长老盘坐着,沈东鹏缩在椅子里。一脚刚迈进大门,布偶猫飞奔过来,蹿到秋晨晖跟前,前脚趴在她身上,脑袋亲昵地蹭着她。
秋晨晖抱起布偶,猫在她怀里喵喵的叫了两声,沈东鹏从黏着他的那张椅子上起身,问,“你去哪了?”
秋晨晖朝他望了一会,说道,“沈总,你我都是长老的信使。”
沈东鹏掐住秋晨晖的脖子,把她摁到墙角,布偶腾空跃起,爪子冲向沈东鹏,沈东鹏一拳把猫挥倒在地上,猫嗷嗷地叫着。
沈东鹏两眼放光,扯掉秋晨晖的衣物,撩起自己的长衫,底下的肉虫没有翘起来,软趴趴的。他越发狂暴,嘴巴扭曲得歪了,他扭动腰肢,屁股迎来送往、颠来顶去,他喘息颤抖着,一双充血的双眼怒不可遏地盯着秋晨晖背后的墙。
秋晨晖抿着嘴,冷冷地看着沈东鹏。他仰着头,陶醉在兽性中。他失去依附的权力系统,现出了他的本性,胆小、懦弱、贪婪、暴力,他愤怒地掏出他引以为傲的东西,那东西不听他使唤,疲软乏力,吊在那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秋晨晖用手推开沈东鹏,沈东鹏顺着墙滚到地上,他目光浑浊,双眼红肿,突然,沈东鹏身子一挺,双手握成拳头,脖颈上绷起一道青筋,他试图挥拳打人,秋晨晖手握小刀,迎上去,小刀锉进沈东鹏掌心,沈东鹏边咒骂,边呻吟。
秋晨晖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走到长老跟前。
长老试着挺直腰背,身体实际还是佝偻着,他张开紧闭的双眼,秋晨晖注视着他,“信使也能做点事,不是吗?”
“如今不同了。”长老回复。
“马上要血祭了,不是吗?”秋晨晖注意到长老的身体摇摇欲坠,在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机能似乎迅速地衰退了,“有些事不得不做。”
听到血祭,沈东鹏从疼痛中缓过劲来,“谁,我们?”
“沈总的嗅觉也丢失了。”秋晨晖口吻淡淡的,嘲讽地说,“恶劣的环境更需要敏锐的嗅觉。”
此刻,虽然秋晨晖让沈东鹏觉得好像芒刺在背,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他要了解详细的情况。在他眼中,毫无疑问,秋晨晖是个极其称职的下属。不管身形面貌,还是工作的领悟能力,交给她的事情,沈东鹏越来越放心,秋晨晖是理想中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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