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泽兰在审讯室,审讯员要泽兰交代,她是不是私自通敌,上次入侵域,为首的那个叫苍耳的猎手,跟泽兰曾在同一个狩猎小组。
泽兰不做声。泽兰清楚审讯的流程和路数,她不做声。既然没把她直接扔进焚化炉,而是把她提到审讯室,那他们总还是想了解点什么,还忌惮点什么,总而言之,她还有使用价值。
审讯员把握精准的审讯尺度,每提审一次,泽兰身体残存的气息总能恰到好处地作为续航能量,延续到下一次。每一次审讯之后,审讯员便招来医士,通盘地身体检查之后,泽兰的身体被抹上药膏,再喝点维生水,静待时日,下一次继续。
每个优秀的审讯员必须具备这样优良的职业修养,不过如果泽兰总是不开口,这样的审讯员再优秀也没用,审讯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被审讯的人缄默不语。
换了好几个审讯员,最顶级的审讯员终于出马了。据说,每一个被他审讯过的人,最后都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真心实意地走向焚化炉。
泽兰望着眼前这个人,先是哼了个小曲,接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突然,笑声止住,她的表情变得异常严峻,盯着审讯员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真是辛苦你了。你得受多少苦,才能思考出这一切。”
审讯员皮肉不动,笑着说道,“我站在这里,不需要想,不需要思考,我就是知道怎么做。”
“我早该想到,你是理学院出来的。”泽兰瞥了眼审判员的袖扣。
“你让太多人不好过,他们都等着看好戏。”
“你要感谢我,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一个被大人物关注的机会,一个成为重要人物的机会。”
“我只是做我的工作。”
“你是真的对这份工作感兴趣?那我看错了。”
“看着一个人被征服,击垮,签字、画押、认错,走向焚化炉,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你这么肯定,我会如你设想?”
“你清楚,这是我的地盘,你一向喜欢按程序办事,我肯定会按程序办事,绝对让你满意,让你舒服。”
“这么说倒很公平,我照章办事,处理一批又一批的人,你按法律章程,处理我。”
“并不公平,我处理过的人,最后都心甘情愿的伏法,承认错误,你算算,你关了多少人,他们现在是如何反抗你的?”
“你的意思是斩尽杀绝,摧毁他们的意志,羞辱他们的灵魂,最后搅碎他们的□□?”
“我说了,我审讯过的人,最后都是自愿走向焚化炉的。你也知道,现在粮食紧缺。”
审讯员走近泽兰,以审阅的目光看着她,这个女人长得不算难看,身材也算流畅,可惜的是沈东鹏死了,她检举过的那些人,哪一个都恨不得她死,不过她不能简单的死去,域里的很多事要她交代。
“我是真的不想摧毁你。”审讯员的手滑过泽兰的脸颊。
“你想和我睡?”泽兰说,“你这样的人,我也见过几个,他们是不是你在理学院的好朋友?”
审讯员仔细地端详着泽兰,不知在思考泽兰的话还是其它。
审讯员更近一步,嘴唇贴着泽兰的耳朵,“你知道我为什么是最顶级的审讯员吗?”
“对人心的折磨,窥视人心的崩溃,比什么金钱啊,女人的,更有意思,是不是?”泽兰笑了笑,又随口哼了一个曲子。
“你倒是个明白人。我喜欢挑战,钱、权,算什么,女人又算什么,人心是最大的挑战,谁能像我一样,盯着一个人的眼睛,使他乖乖认错。”
“要是我提前死了,你不是白费功夫。”
“我知道所有的死法,你当然不会死。”
泽兰的四肢被绑在床板上,审讯的时候床板便立起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你想让我签字、画押、认错,自愿去焚化炉,如果我现在就答应你?”
“你审讯的时候没有享受,我享受这个过程,我说了,凡事按程序来,我当然要按程序办事。”
“你在理学院可真是学到不少东西,如果我不认错呢,不能看着我走向燃烧的炉火,内心是不是很煎熬,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
“你这么有信心?猎手不像你们,过惯了舒服日子,猎手什么残忍的事都经历过,你这一套对猎手有什么用?”
“你有了希望,你过上了舒服的日子。”
“这你就错了。我拿到一份工作,就像你的这份工作,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原则。”
“听说你的原则是只要有钱,都能过关?”
“外面都这么说,一个人一个价格。可惜了,你对钱不感兴趣,我拿那么多钱,对你也没用。”
“你死了,我会把那些钱烧给你的。”
“人死了,钱就没用了。我倒忘记了,理学院出来的人,哪里会缺钱,你比你理学院那些朋友有趣,还会使用这么细腻的方法玩弄人心。”
“听说沈东鹏有特殊癖好,他玩弄你了?我对你有兴趣,不过违背了我的原则。”
“没点特殊癖好怎么坐上长老的位置。理学院出来的人想必最清楚了,审判官,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坐上稽查长的?给沈东鹏洗屁股?”审讯员似乎有了一点怒气。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好手,你远远比不上他。你最大的幸运在于,你一落地,就注定能进理学院,遗憾的是,如果没有这个幸运,你连这一方小小的世界也没有。”泽兰环视这间小小的审讯室,笑着说道。
“沈东鹏死了,你也完了。”
“我偷来这么一段好日子,也满足了。你呢?你从理学院出来,又是个聪明人,你会怎样呢?是不是比我更清楚?”
“胡说,打完仗,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你猜猜,谁会赢?”
“当然是我们。”
“沈东鹏死了。你猜猜,每次,他如何布置战线?”
“战争的事自有人管,我只管让你伏法。”
“你想让我害怕,可得拿出点理学院学到的真本事。”
审讯员咧开嘴,笑着,转身打开门,进来两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个镊子。
每个审讯员都有自己独到的癖好,这个审讯员也不例外,他喜欢光滑无毛的东西。他吩咐两人,把泽兰身上的毛发,一根一根地拔掉。
医士在门外候着,等待审讯员的随时召唤。审讯员真想听到一声嚎叫、哭啼,然而什么也没有。泽兰面带微笑,哼着“舵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审讯员怒火中烧,他赌上顶级审讯员的荣耀,一定要撬开这个昔日稽查长的嘴。是人,就有弱点。
一个无牵无挂,一个因为偶然而存在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决定了。明天,泽兰要去找份工,成为一个真正的域里人。
泽兰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为此,她和一个猎手吵了一架,那个猎手觉得域里令她窒息,不如外面自由自在,里面什么都要钱,要钱就要工作,一工作就不能停,她要出去。
泽兰说,出去会死。那个猎手回应,你在这里就不会吗?
泽兰气得一拳打在界碑上。两人在界碑处分道扬镳,那个猎手往外面走,泽兰往域里走,路上,她碰见秋晨晖,秋晨晖给了她一份工。
刚开始,秋晨晖让她每天抄几份文书,不错的起头,能拿到固定工钱。她还住在边境管理站的预备所,人像土豆一样堆在地上,还不错,不要钱,并且有免费的饭菜。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泽兰要偷偷摸摸地识字、写字,躲避同伙的嘲讽,泽兰不想就这事跟人争吵,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抄写文书,然后收到工钱。
看到秋晨晖,泽兰想起重明,重明曾经向她解释,学点文字是有用的,域里总有用得着的地方。重明教过她们如何识文习字,她也认识几个字。
莫非秋晨晖知道她认字?泽兰几次想问问秋晨晖,不过每次见面的时间都很短,秋晨晖行色匆匆,好像总赶着还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办。次数多了,泽兰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每投入一笔钱,泽兰就要数一下自己的钱袋子,预算怎么使用这笔钱。
预备所的人越来越少,一些人见等待无望,有人去域里找了份工,有人加入青冈的警卫队,有人进入田七的纠察队,秋晨晖最后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对她说,以后你就是稽查长,纠察队抓到的人都送到你那审讯。
泽兰吃了一惊,她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出乎她的料想,她怔怔地望着秋晨晖。
秋晨晖解释,你不用管,总之,人送到你那,你自己判断,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泽兰思索,大概是最近街头闹事的人越来越多,纠察队正在处理那批人。又一次出乎她的想象,送过去的人惊到了泽兰。
先是二场管财税的一个人,矮矮胖胖,纠察队冲进真理院,把他从床上拖下来,直接架到稽查院。那人大嚷大叫,声称他克己奉公,日子过得很苦,唯一的兴趣便是去真理院坐坐,慰藉一下无聊乏味苦闷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触犯了老祖宗定下的律法条文。
泽兰一声不吭,绕着小小的审讯室走了一圈又一圈,那人越来越琢磨不透泽兰,最后问泽兰,你想要什么。那人有花不完的钱,还有一个坐着收钱的位置。
想坐那个位置的人很多,于是,泽兰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她打探到这人的几个竞争对手,然后写了一份文书,呈交执事和长老。这人完好无损地从那个位置起身,从此静心徜徉在小酒馆和真理院,享受美妙的退后生活。
就这样,泽兰攒了一笔钱,买了一辆车,雇了一个赶车夫。稽查院越做越大,人越来越多,后来,她多了许多其它日常事务,不过她总是抽空仔细阅读每个人的履历和资料,以便于保持亲自审讯的旧习惯。
这一次,轮到别人来审问她。她忍住疼痛,目光直视审讯员,审讯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一毫暴露弱点的反应。
“很光,很滑。”审讯员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让我开开眼界。”
“你这么期盼,我倒不愿随你意了。”
“这话不假。理学院教过你是不是,强者永远理性。”泽兰笑了笑,这一笑牵动了身体的痛感,她便顺势哈哈大笑,笑得畅快之后,又哼了一首小曲。
“你开口闭口理学院,你去过?”
“我不需要去,你忘了?我是猎手,猎手嗅一嗅,就知道,你在理学院是只老鼠,不是吗?”泽兰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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