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剑指苍冥,悯渡众生

将将拦下力竭的随行仆侍,便闻得祭坛的方向不住传来巨蟒嘶鸣及铁锁震荡之音。

不过几息之间,庄中仆从们便在彼此的面上瞧见了本就灰败的皮肤迅即攀上大片显眼的尸斑,尔后渐次变得青黑。难忍的腐臭味亦随风四散开,激得池中尾尾游鱼不住地撞击着池壁。

“阵法已破,速往祭坛!” 那日前来应门的布衣少年抬手捂住深深下陷的眼眶,边将几欲掉出的眼珠按住边嘶声高喝道。

众鬼闻声立时瞠目龇牙奔向祭坛。

甫一靠近祭坛,只见四角横木飞纵,**迟滞的尸身不过三两下便被架住动弹不得。

众鬼暴怒,欲奋劲挣脱之际,一张染浸了朱砂的大网兜头而下,霎时间嘶嚎溢耳,炼狱亦不过如此。

此时藏身暗处的容鸢见状自容与身后眉目飞扬地探首侧望着她道:“得亏那时被蛊雕魇了心神后我遣人买了整整五斤朱砂来宁神,也不知是谁还取笑我买这么多作甚!”

“是是是,是我不够高瞻远瞩,这次多亏鸢鸢了。” 容与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尔后继续观望着。

日影西倾,华光自祭坛拂过,如云絮般轻轻巧巧地覆上网面,而其下众鬼却宛若被巨鼎压身,哀嚎间逐渐断了声息。

蓦地,平地袭来一阵凛风,尘土飞扬间网面掀开了一道小口,几抹青烟立时乘着风逃窜至暗处,尔后消失了踪迹,徒留下一地衰腐的遗骨。

见此,容衍、容与同容鸢三人方相携着自暗影中走出,欲收殓一番待事后安葬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故而兀自怔愣在原处面面相觑。

而方才逃窜无踪的青烟此时正显形于主院暗室之中。

山庄原主人想来是位悦于字画之人,这方暗室中或悬挂或卷收着不计其数的字画,幅幅墨迹如新。

“祭坛法阵被他们破坏了,镇于其下的亡魂怕是都要出来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此时已无肉身依托,所显现的皆是魂体原貌。

胸口处留有贯穿伤的魂体闻言嗤笑,尔后同方才出言的无首魂体道:“你忘了吗,这数百年间,我们才是这座山庄的主人。便是他们都出来了又待何如,区区败兵何足为惧。况这祭坛同这百年间我们精心布下的法阵相较何足挂齿,且等入夜......”

********

直至日光散尽、月影晰明之际,法阵已破的祭坛处方传来声响。

几十道或着常服或着军装的虚影渐次自红棺之内飘荡着来至三人面前,惊得容鸢失声藏至容与身后,再不敢探首出来瞧上一眼。

若说方才暗室中的魂体除却一两道致命伤外瞧着同常人的魂体无异,那眼前这群魂体则几欲辨不出原本的面目来。

被剜去面目、衣袖裙摆处空荡荡的妇人......

被划破颈项、扯出喉管的老妪......

被掏空脏腑、肠道外露的仆侍......

“怎会如此......” 容与喃喃不敢置信道。

原来此间方是地狱。

两厢观望间,那被掏空脏腑、肠道外露的仆侍上前三两步恭谨揖了一礼,复而退回原处道:“三位莫怪,吾等原是这庄中居人。嘉裕年间,此处本是将军袁氏置于山中的一处外宅。每逢暑热之时,将军便举家迁居此地以避暑热。后兵戈四起,将军便遣吾等于此处避祸。”

言至此处,仆侍犹顿片刻方续言道:“昨夜匿于铜镜后那纸未书尽的陈情书,不知三位可见到了?”

“见到了。” 容衍接言道。

那仆侍闻言叹了口气续言道:“不料敌军数百,将军余部寡难敌众,全数阵亡,庄中余下之人皆遭屠戮......”

“那你们......为何留于此地......不去往生?” 容鸢将脑袋埋在容与肩上,仍是不敢看他们。

“国仇家恨未报,吾等何甘就此轮回往生!” 虚影间传来一道铿锵之声。

“你们与一般的地缚灵不同。” 方才始终沉默的容与此时言道。

“当年,吾等伺于暗处,本欲待成鬼后报了这国仇家恨。却不曾料到几日后活着回去的贼人竟带来一白发老道,那人本欲将庄中所有阴魂,连同那些死去的贼人一道焚化。可那时贼人中已有成了些气候的阴魂,见仍旧活着的同袍不顾旧日情分欲将他们一道焚尽,便于暴怒之下连杀数人。这之后那老道便受胁布了那方祭坛,遵照他们的指令”

老妪的话尚不及言尽,便被陡然暗下的夜色打断。

众人一道仰首望去,但见夜幕低沉,方才仍自朗朗的清月早已被掩去了影迹。

而自庄外墙围处缓缓升起的一方法阵将众人困于庄中。

幸而三人早已料到夜间恐有一场恶斗,早已于日落前燃起了周遭的烛火。

可若细察一番便能发觉,橙黄的焰火外围拢着层幽幽的绿芒。

只有尸油凝成的烛方会如此般。

烛焰明灭间,怨念之气冲天,一张张惊恐的血面似沸水中的滚沫般翻涌其间,一双双血手兀自凌空挥腾着。

“此为何阵?” 容与蹙眉攥紧了袖中的拳询道。

方才那位侍从接言道:“数百年来,吾等皆被这阵法困于红棺之中。近百年来阵法的灵力日渐衰微,吾等方得于薄暮时分及阴阳交替之际短暂脱身。脱身之际方觉明他们竟于吾等遗骨之上下了咒术,尔后附身其上将过往游人一一诱入庄中残害,以其血肉为膳,再将其元魄炼化,以其惨死时的怨念为引布下此噬魂阵。”

“可有破解之法?” 容与复而问道。

侍从垂眸叹了口气,“先前吾等曾现身相阻,不过彼时他们未曾启动过这阵法。”

言至此,那被剜去面目的妇人曳着裙衫落于容与身前婉声道:“姑娘莫怕,吾等定将尽全力护好你们,百年前未尽的仇怨也必于今夜做个了结。”

三人闻言躬身揖礼,对首一众魂体见此亦躬身揖了一礼。

********

“百年前便是吾等手下败将、刀下亡魂,而今却在此口出狂言岂不可笑。” 言辞间,白日里逃窜而走的魂体在虚空中现出身形。

尚不及待众人缓过神来,便见不计其数的怨灵自他们身后显形,尔后嘶啸着向众人而来。

三人在妇人及老妪的庇护下退至墙角处。

可甫一靠近墙角,便自内里伸出一只早已骨化的臂膊扯拽住容鸢的肩胛,意图将她拖入墙内那方空间。

容与见状忙拔下发间的木簪着力刺去,但见尚未触及簪身,白骨便立时化为齑粉。

“与与!我怕!我怕!” 容鸢哭喊着朝容与怀里钻。

“我在!我在!” 容与一手紧紧揽住容鸢安抚着她,另一只紧握着灵簪的手则牢牢牵住了容衍。

凝神观察战局之际,一道僵涩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扰乱了她的神思,“尔等莫不是把他忘了?”

三人闻言皆回首望去,却见早已失去意识的沈清遥双脚离地悬于空中,周身怨气缠绕。

“放开他。” 容与收紧了握着灵簪的手。

“以一换一如何?你,换他。”

“与与!” 容衍凝眉反握住她的手,“我换他。”

“我只要这个小姑娘。三......二......”

“我换。” 那鬼物不肯予人细思,容与只得疾声应下。

“与与你不能去,会死的!” 容鸢紧紧攥住容与的臂膊不肯松手由她去。

“清遥哥哥客居容氏,无端受累却仍愿出手相助,他不能死。” 容与沉静地望着她道。

容鸢面上满是泪痕,再不愿也知她话中有理,只得松开紧攥的手望着她步步向着深渊而去。

临行之际,容与将容鸢的手同灵簪一道置于容衍手中,“带着它,离开这里。”

言罢,转身而去。

********

那厢虚影凝成的魂体因封印方除终不敌法阵中怨气滔天的恶灵,将将凝实了些的魂体此刻几近透明。

可他们仍不甘就此倒下,一次次强撑着袭向恶灵。

“若以你来祭阵,只怕此阵的效力较之眼下还会强上十倍、百倍。届时吾等便可将此阵法拓至方圆十里、百里。假以时日,这个天下都将是吾等囊中之物。” 鬼物自上而下睥睨着容与,傲然道。

怨气攀上身的那瞬,容与只觉周身寸寸骨血都似被刀刃遍遍碾磨剔剐着,可愈疼,她的神思便愈是清明。

若那日梦中所见真是不周神山,想必那位剑指神明、破界救出他们的便就是江鹤眠口中的神山之灵了。

容与想,既如此,可否再助她一次?

容与在心海间一遍遍召着梦中的神女,却皆未能得倒回应。

她半悬于空望着滚滚怨气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望着脚下的虚影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身形淡得几欲消散;望着一左一右搀扶着沈清遥的容衍同容鸢身后,无数只骨化的臂膊朝着他们伸去......

她痛苦地阖上双眸。

蓦地,容与周身灵华四溢,再次睁眼时眸中涌动着冰蓝色的瞳线。

她的身后,手执雪塑利剑的神女法相庄严悲悯,垂眸望着脚下众人。

唤出长剑的那瞬,身后法相同容与合二为一。

她以长剑代笔,凌空绘出一张符文,符文之上白泽的名讳流转着金芒。

绘毕,剑锋陡转,剑气携着符文直指苍冥,法阵结界立时破裂。

可容与终是凡身,凡人之躯承载不住神山之灵强大的神力。结界破开的那瞬她周身灵光渐隐,直直向着地面坠去。

将将落地的刹那,一双手及时揽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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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枝照影衔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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