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踪08

岑楼会做奇怪的梦,远不止一天两天了。

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学生时期,具体是从哪天起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是毫无征兆地从某个夜晚睡熟了之后发生的,一连紧随着的许多日子里,她便总是会频繁地梦见那个“人”。

平时也不是不做梦,可岑楼心底里就是知道,这种大概并不是寻常的情况。

原因有三。

其一,她对于梦境研究不多,但应该会有很小的概率,使得某人连续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做一模一样的梦,包括各种细节动线,无一不是高度重合。

其二,梦中的环境与现实迥异,虽然看不太清,仍能感受出各种光怪陆离,岑楼却每每都能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婴儿回到母亲的子宫一般,她也本就该待在这里的归属感。

其三,最重要的一点,梦中“人”,似乎有自己独立的意识。

关于独立意识这件事,岑楼起先时只是有推测,并不能够确信。

因为最开始时,梦中背景像是各种颜色杂糅后冰淇淋一样地化开,有了自己意识一样地滑动,分辨不太出来什么,那个人影也不清晰,就位于视野正中间的位置,只有个佝偻着站立的轮廓,留给她一个黑洞洞的背影。

她还以为是白天上课时盯颜料盒和模特太久了,日有所思,于是投射到了梦中。

周围的颜色始终变幻着,将她的身周围包裹住,没有窒息和压迫感,单纯浓重地、毫无规律地流淌着,伴随着飘忽不定的切切之声,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耳际。

梦中不比实际,她做不到不看不听,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便任由色彩和声音不间断地回荡穿梭在自己的耳际和手指尖。

那会还没学会在梦里控制自己的行径,便只能远远被固定在某一个地点,姿势都无法调整。

岑楼开始试着想听清那种噪杂声音其中的字眼,然而总是徒劳。

如同蚊子一般,时远时近,时重时轻,每每她要凝神静听的时候,分明神态和动作没有任何改变,声音不知怎么的,都能机警察觉,并溜远去了。

如此重复的次数多了,岑楼就适应了这样一成不变的固定事件,反正没对精神和□□产生什么实际的影响,短时间内改变不了什么,那就随它去吧。

或许是心态放得太平缓反有奇效,又或许是熟能生巧,终于叫她摸索出了一种微妙的状态,间或能在梦中控制自己的行径。

岑楼善用笔,某一次的灵光乍现,为她开辟了种新的思索方式。

周围的色彩不是实物,脚下没有任何东西作托举之用,人仍然没有往下掉落,这种场景像什么呢,像是一层层叠加起来的二维画面。

而她就是其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线条和色彩填充,没有自己的意识,当然不会有自主的动作。

那么如果说现在岑楼所在的一层,是不知出自谁手的画作,那么她改画也好,重画也罢,应该是能改变画上人物的动作走向的。

大抵是和操纵提线木偶的原理无二。

岑楼看过那样的皮影戏,本着试试也不亏的心态,尽量放空了脑子,将自身跳离出于目前所处的框架中,想象着画像时参考作用的人物模具,对比人体真实骨骼的构造,以一种接近于精神错乱的状态,虚空地拨了两处关节。

动作不大,但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左胳膊和右脚小幅度地往一旁甩动了几下,把紧挨着的那片颜色搅动得更加混乱了,身体上别的地方没有被干扰到,完全没连带着动起来。

整个人极度不协调,像是丧尸。

不过这时候就顾不上协不协调、优不优雅这么多事了,岑楼在有了突破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当晚就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扭动姿势绕到了人影的面前。

其实还在人影身后不远处时,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面前这具身躯,也很奇怪,不太像是个正常人类该有的姿势。

和岑楼的情况不同,她的关节处因为用了不太熟悉的控制方式推动的缘故,动向不太合理,但身体构造仍然是正常的。

而这个人,身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可既然没有倒下去,肯定是有什么在起支撑作用,貌似是一些奇怪的部分替换掉了该有的骨架,将人的皮肉堪堪立在了原地。

岑楼绕到了人影面前,看到了张五官错乱的脸。

面皮之下有几处尖锐的突出,抵得一只眼珠几乎要脱离于眼眶,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着,歪着咧出条缝隙来,部分本该由骨头填充的地方空空荡荡,鼻尖犹如肉瘤一样塌着垂下,下颌处也深深凹陷了大半。

更别说看不出面料、看不出裁剪那件袍子,像是只寻了块破布把自己裹住而成的样子底下,那具身躯到底变成了什么姿态。

岑楼瞧不出眼前这个生物是男是女、年岁几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任何能被观察到的动作。

包括呼吸。

所以说矗立在此的很有可能是个死物,但偏偏,她就是这个时候觉出来,“她”或者说是“他”,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是声音,那种始终萦绕着包含了许许多多不同音色的嘈杂声,明显因为她的靠近显得更激烈了。

有痛苦的嚎叫、怒极的叫骂甚至于嬉笑声,猛然一听近乎于正常字眼的发音,细分辨下又毫无规律,可是起起伏伏,似是模仿人的语调,想要说些什么。

岑楼依旧听不出来,她那会最想知道的是,这副皮肉之下盖着的到底是何种材质。

要有精准的动作比预料中难上很多,一旦要跳脱出去,身体的各种动作就会变得不受控,好在她被磨练得很有耐性,在醒过来之前,终于让自己的手抬起,轻轻贴上了那张脸。

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迅速消退,岑楼在熟悉的宿舍中睁开眼睛坐起。

掌心下几乎刺破皮肤的尖锐感还没有完全消散,她盯着自己的手,没由来地感觉那东西,感觉像是……什么的碎片啊。

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出现是不是想要提醒些什么,又或许只是单单为了引她的一个钩子,不管怎么样,在有了不多的一些发现之后,岑楼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再做过这样的梦了。

她乐得清净,偶尔入夜之后在各异情景里能想到是身处梦中,就会像个重新学走路的婴孩一样,一遍遍复习那种重新操纵自己行径的方式,等彻底掌握了,便在各种画面中如鱼得水起来。

起初那场无准备之仗打得有些狼狈,如果再有机会,岑楼觉得自己得在有限的时间内搜罗出尽可能多的线索来。

只是没想到,中间隔得时间会这么久,久到再次见到那个姿势依旧的人影时,她有了片刻恍惚。

不过岑楼反应得很快,她确认了那个“人”的状态未曾发生变化之后,飞速以此为圆心朝四处摸去。

可无论再怎么向外探索,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同样无规律油画样流动的颜色,还有熟悉的忽高忽低听不懂的声音如影随形。

岑楼有些失落地回到了原点,站在错位脸庞的不知性别者面前,开始思索眼下这种情况再度出现的各种可能性。

变化是突发的。

那张脸等待到了她的某次注视,随即嘴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咧开。

岑楼下意识地往后退出了几步距离,如果有异变,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但一定能有一到两秒的反应时间,这么转瞬即逝的一丁点间隔,就够她能做出相对应的措施。

弧度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程度,把本来就扭曲的脸扯得更加诡异,岑楼感觉,那张脸皮下一瞬就要撕裂开一样。

那种切切的声音更大了,似乎是从它的喉咙深处溢出来的。

什么意思,这玩意是个音响么,在整个空间起到了个扩音的作用?

岑楼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警惕着四周任何变化着的事物,等到那张嘴开到了极限,一时没有要缩回去的迹象后,她又等了有些时候,才慢慢靠近着去看。

一股股冰冷的血腥味从大张着的嘴中向外涌动,岑楼看到了,这个“人”的口中,无齿无舌。

原本牙龈的位置上,插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金属制小碎片,再往里,大概是上颚的位置,被一块同样材质的金属片贯穿,一头似乎连上了眼眶的位置,另一头延伸向下,大概指向了脊椎。

有血珠于其上滚落,岑楼心里一阵阵地发毛,那东西质地清澈明朗,映出了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来。

难道说,这个“人”的身体里,但凡是该有骨头的地方,全是这样镜子般的东西吗?

人体实验?

还是说自己长出来的?

没待岑楼细想,面前人随后又有了新的动作,始终被藏在袍子下的同样扭曲的手缓慢地伸了出来,一只想要去抓她的手腕,被躲过后有些失落地悬停在了半空中,另一只手径直伸进了喉咙中,将那面“镜子”最宽一面硬生生掰折,和着血和肉摊在双掌之上,一起递了过来。

岑楼猛地撤后了一大步,脑子里飞速思索能有什么办法叫自己快速醒过来,正想着要不要让自己从这里失重跌落时,又听到了细碎的“咔嚓”声响。

面前人因为她迟迟不接,身子尽可能地朝前倾斜着,所以身上的袍子有些许散乱,岑楼便看到了那双脚上,如同矿石被密密麻麻的金属寄生一样的状况,此时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脚后处开始有了接二连三的断裂。

浓重的流动色彩将那双脚往下的地方掩盖住,但不用看也能猜到,那底下应该净是这样的东西。

岑楼哑然,胸中却有东西翻涌着呼之欲出,然而梦境在她能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之前,以极快的速度再度轰然分崩离析了。

梦中人捧上的那块碎镜片的形状她记得清楚,没想到在一位故友发来的图片中再次看到,那枚碎片被镶嵌在了她先前的某副壁画之中,后来莫名失踪、后来——

又莫名出现在了她的枕下。

说没有惊慌是假的,现实中无线索踪迹可寻,岑楼无法,寻能相天占卜之人相助,得到了句话看上去貌似毫不相干的话。

“凄凄枯骨,亦能生花,摘花登梯,则可身入天门。”

没听懂也不碍事,岑楼全盘接受。

吓人怎么了,反正是梦境中发生的事,又不会影响她的现实生活。

在短暂的停歇之后,现在梦境不仅重新出现,还多了些新的变化。

那个身影佝偻得更严重了,似乎是因为之前太痛的缘故,而身前不远处,被放了朵芍药花。

花色莹白,瓣上依稀还点缀着新鲜朝露,似是刚摘下不久。

岑楼心中有些许推论,正准备上前看看仔细时,身后突兀地传来了个许久没有听到过了的声音。

“小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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