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好不想管，用力地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很痛，但只有浅浅的一道口子，微微见血。
不知道是谁还在敲门，架势像是要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
祝好骂了一声，把袖子撸下去，小跑过去开门。
“谁啊！”语气不善地开门，祝好愣了一下，是卫衣那张好看的脸。
他微微喘着气，倚在门上，上下打量她，没看出什么后，递给她一样东西，是那把小刀。
祝好眼睛亮了，她伸手就要去拿。
卫衣又把手缩了回去。
祝好看他：“还给我。”
“另一只手给我看一下。”卫衣抬了抬下巴。
“你干嘛啊。”祝好很不爽。
“关你什么事啊。”
“很痛吧？”卫衣的眼睛很黑，就这么看着她。
有一种被戳破隐秘的极大羞耻感，祝好的不适感从脚底升到了头顶，不管他是什么心思，都不可以这样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似是想让自己站得更有力量一点：“你想说什么啊？”
卫衣的眼神像一面镜子，祝好看到了自己的慌乱，他不说话，她就要关门。
已经十二点多了，具体多少祝好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计划全部完蛋了。
“生日快乐，祝好。”卫衣说。
这个神经病，“我要睡觉了。”祝好说。
“我明天来找你。”卫衣亮亮手里的小刀，“这个先放我这里。”
“别管我行吗？”祝好说。
“那你一开始也不该帮我赶走那个壮汉。”卫衣走下那个哐当响的楼梯，“我叫黎明，明天的黎明。”
关上门，祝好才觉得自己手腕处还在隐隐发痛。
走到厨房看着扔在那里的那把小刀，她拿起来，沉默了一会，拿水下冲了冲，放了回去。
开灯，现在已经十二点三十四分。
祝好走到那个临期小蛋糕面前，拔了蜡烛，一口一口把它吃光，蛋糕不是咸的，眼泪是咸的。
人吃到甜的会想哭吗？不知道。
她有点想念爸妈和祝福了，但是或许还得再攒几天的勇气。
都怪那个黎明小子。
在灯下看那道划痕还是有点恐怖，她在柜子里翻出了不知道社区什么时候发的急救医疗包。
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了一卷绷带，缠上看起来好多了。
一切搞完也都一点半了，祝好上床睡觉，竟然睡的意外得好。
果然天塌了都要上班，那么没死成，祝好就得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去上班。
二十一岁的空气好像没那么新鲜，她走在路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走到店门口，躲在门后的董帆放了个震天响的礼炮。
差点没把祝好的魂崩回家。
“欢迎我们的大寿星来上班～”董帆是小超市的老板娘，和祝好妈生前是好朋友，对她也多有关照。
“谢谢您，董姐。”祝好很拘谨。
“和我客气啥啊，”董帆揽过祝好的肩带着她往前走。
“玫瑰不是怀孕了么，我新招了一个，和你介绍一下。”她指了指前面坐着的一个背影。
那男的转过来，熟悉的面孔，祝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着面，对她的二十一岁不是很友好。
黎明笑了一下，“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祝好嘴角抽了抽，看着黎明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有点儿上火。
真是巧的很，也真是有预谋。
董帆又指了指里面那个小黑板，说：“你带他去登记一下。”
祝好插着兜，瞥了他一眼，抬脚往里走，也不管黎明有没有跟上来。
坐在小桌子上，祝好把小黑板拿下来，单手拔开马克笔盖子，问他：“名字。”
“黎明。”他说。
祝好写了下来，黎明坐在她对面，笑了一声。
“笑毛啊。”祝好很不爽。
“原来这画是你画的啊，”黎明眼睛弯弯的，“挺抽象的。”
“不是我，”祝好说，她自己都嫌丑呢，“喜欢这个画风去找老板娘。”
黎明摇了摇头，坐得板正，认真回答。
他的生日和祝好离得还蛮近的，而且也就比祝好大两岁。
到了画肖像这一步，她隔着小黑板仔细打量他，随手就是大作。
黎明好奇，伸手就要看，祝好也伸手：“我的东西呢？”
男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长袖盖住的地方的露出了一点点绷带边边。
“祝好，”黎明很认真叫她，“我们交个朋友吧。”
“你是不是有病...”祝好真的服了他太过丰沛的同情心。
他却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祝好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帮他赶跑李炮。
不然她今天应该正躺在冰冷的殡仪馆里，没有人为她哭，可能有一个董姐，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看着他叹了口气，祝好把小黑板扔给他，语气很凶：“看吧！”
黎明把小黑板扶正，一个小男孩和旁边鬼画符一般的画风格格不入，笑得极其开心。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脸，嘴角浅浅抬了抬。
黎明的形象很吸睛，就一个下午，小超市里的顾客就多了不少，还都是年轻小女生。
董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都快把黎明装扮成一个吉祥物贴在门口了。
祝好在一旁算账，两耳不闻窗外事，忽然一瓶可乐哐当一声砸在收银台上。
她眼也没抬：“三块，怎么支付？”
“小好！”熟悉的声音，祝好抬头，有点惊讶。
梁洋，祝福的朋友。
“梁洋哥，好久不见了。”祝好给他结账，“你搬回来了啊？”
他是一个挺精神的胖子，和祝福很铁，但祝福走了之后，他家也搬去外地了。
“没想到你都这么漂亮这么大了，”梁洋很高兴，“你妈妈还好吗？”
“现在我们家只剩我一个人了。”祝好顿了顿。
梁洋有点不知所措：“这样啊，没事妹子，有困难找哥。”
祝好笑了笑：“谢谢。”
看着梁洋走出店门，祝好忍不住想起当初他们三个当初一起去游戏厅大杀四方的日子。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念旧感伤起来，一点点回忆都是要命的。
下班回家，祝好脱下工作服，黎明紧随其后。
“你干嘛？”祝好转头看他。
“我租了房子，”他特地顿了一顿，“在你隔壁。”
祝好叹了口气，停下来看他：“黎明，你没有必要...”
“但我确实要租房子住。”黎明打断她。
“你不知道我那儿的房子有传言吗？”祝好问他，“你是给人忽悠了吧，尽早搬走吧。”
“我知道啊，”黎明说起来很简单似的，“隔壁家有人跳楼，阴魂不散，霉运缠身。”
祝好沉默了一下，“那你还...”
“你怕吗？”黎明问。
他正看着她，用他惯有的很认真的眼神盯着她，祝好说不出话。
“你不怕，”他的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你连死都不怕。”
这个神经病，祝好有点恼火：“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难道你是有什么王子救人情结吗？可我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
“那你是什么？”黎明非要顺着她的话贫。
“操。”祝好骂了一句。
黎明笑了：“你是个心软的好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半路，远远的看到有个结实的牛蛙跑过来，肩上扛着什么，后面还跟着几个小牛蛙。
“我去，李炮。”祝好转身就跑。
跑到半路，拽着黎明的袖子一起跑。
大半夜的，已经快十一点，他专门蹲守祝好的下班时间。
挺诚信的，只让她等了一天。
想到这里，她又要吐槽黎明，要不是他，现在她哪用得着面对这些。
这是条小吃街，十一点街上还人来人往的，有些老板认出了李炮这个臭名昭著的死混混，大叫起来。
祝好和黎明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后面的人动作就慢了一点。
“看不出来你还跑挺快。”黎明还有闲心讲话。
祝好没理他，扯着他的袖子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子里又黑又挤，角落里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往外一圈圈地飘着味儿。
黎明捂着鼻子：“不行，我得走。”
“真当自己是王子啊。”祝好拉住他，探出个头观察情况。
应该没什么大碍，她向黎明招了招手，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李炮手里的凳子腿就挡在她面前。
他看起来得意得要命：“落我手里了吧？”
那小牛蛙中其中一个瘦不拉几的小黄毛走出来：“你你是女的，我们不为难，但是要给我们老大，道歉！”
黎明笑了一声。
李炮顿时炸起来：“刚谁给我笑了？”
黎明还举手认领：“是我。”
李炮顿时认出了是昨晚的那个小白脸，他冷笑一声：“原来是你相好，怪不得护着呢。”
“给我道歉！”李炮声音很大。
不知道他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偷看他二姨家小女儿的言情小说看多了，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昨晚他干嘛刁难你？”祝好低声问黎明。
“逼我给他买烟。”黎明说。
自己做了坏事怎么不亏心呢，祝好冷笑了一声：“李炮，信不信我再抽你一巴掌。”
下意识地捂住脸，李炮很警惕：“你小心点啊，我其实在警局有点儿关系...”
“看起来是有几天缘分。”黎明幽幽地说。
“哎哥们你。”李炮又要冲上来，祝好用力推了他一把。
“我不会道歉的，”她冷冷地看着他，“你也别三天两头来烦我，要么你就现在把我打死，选一个吧。”
祝好又指了指黎明：“有钱人，不是像我一样你可以惹得起的。”
气势已经全面崩盘，李炮的小牛蛙们已经默默走开了。
“总有办法治你！”撂下这句气势全无的话，李炮又把黎明囊括进去，“你们！”
然后跑向他的小牛蛙们，看起来挺滑稽的。
和傻瓜讲话不费脑，也不费体力，甚至偶尔逗逗还挺有乐趣。
“你怎么说我是有钱人啊？”黎明问。
“看着像，骗骗也不犯法。”祝好摸了摸鼻子。
过了一会，黎明又问：“开心吗？”
祝好插兜，不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太多了。”
“这个小镇子挺有意思的。”黎明说。
有意思，奇怪的形容，祝好看了看他：“你不是这里人。”
肯定的语气。
他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没说话，彼此都不算熟悉，但好像又比不认识多窥探到了一点隐秘。
“我们现在算不算共患难过了。”黎明又问。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哎。”祝好说。
但是黎明在看她，又是那种很认真很真诚的眼神，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吧是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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