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出现了。”
微信里朋友发来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
可阿纪知道她说的是谁,两人难兄难弟,感情生活一个赛一个惨,过去几年里,每当彼此说起自己感情生活的时候,总是会勾起对方的情绪。
不过都是爱而不得,又都倔强难舍罢了。
“啊”
阿纪干巴巴地回应,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对方也不再需要她再说些什么,仅仅是诉说。
“他说还是放不下我”
“我们又做了”
“明明我的生活已经回归正轨了”
“我很久没再路过他的咖啡店了”
“他说他想我”
“但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四年了怎么会这么久呢”
阿纪看着对话框里不断出现的句子沉默,每次朋友说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周青川。
最开始只是两个人都爱而不得,互相分析吐槽。久而久之,那些甜蜜的热恋与暧昧被时间研磨、拉伸,逐渐变得不成样子。有一段时间每次朋友说起那个男人,阿纪都会迁怒,把对周青川的埋怨发泄在那个全然陌生的男人身上。
太久了,日夜的思念都是折磨,磨得阿纪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当对方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给周青川发个消息。
像是要确认对方还在,像是要在面对那样无解的让人绝望的爱情时,下意识地依靠对方。
可她忘了,她和周青川的关系与朋友和那人的关系没什么不同,都是不甘心当朋友,又只能当朋友。
“我还是忍不住不找他”
朋友说。
“那别忍了,别太别扭了”
阿纪发出这句话,其实还是在对自己说。
“他又说不打扰我了操”
阿纪:“……他没事儿吧?他咋比你还别扭呢?”
阿纪哑然,这是三十岁成年男子能干出来的事儿?有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毫无爱情可言,就是打炮。可朋友确确实实是喜欢,那个男的么,天天跟他妈青春疼痛文学男主似的。
“我好无力啊感觉,干嘛都没劲”
“别介,他要是不再整那13出,你保准立马就精神了”
阿纪真心实意道
“那你说我到底爱不爱他?”
朋友纠结着。
“我不知道”
阿纪真是不知道,别说人家了,她连自己是不是爱过周青川都不知道。有时候阿纪觉得,人都不是在爱具体的某一个人,而仅仅是爱自己的幻想投射在对方身上的影子。
但她也深知自己是在胡扯,因为她明了,她曾经多希望自己能真真切切去爱那个活生生的人。
可对方也许给过她机会,在前几年开玩笑问她要不要去H省找他的时候。她也给过对方机会,在对方从G省回H省那天,恰恰就是她抵达H省那天。
可他秒回消息,讲大清早的电话,喃喃着说三月的南方也太冷。
那时候阿纪想,随便吧反正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如果有遗憾的话,遗憾的人也不该是自己,但不是那样的,就算拼尽全力,人也难免为不如人意的结局而感到遗憾。
“你爱程蓝吗?”
“我不知道”
阿纪对爱的定义复杂又愚蠢,一如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爱过周青川,她也不知道她是否爱程蓝。无关于女孩的羞怯,只是好像是承认自己爱一个人,就是背弃了曾经爱着其他人的自己。
归根结底,是她无法与自己共处。
“算了,人不会只爱一个人的”
朋友开始兴致缺缺,这些问题能不能解,大多要靠时间和命运,阿纪下意识想追一句
“人会只爱一个死人”
如果那人埋葬在你心底的话。
想了想阿纪还是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你还会再爱的,阿纪”
阿纪盯着手机屏幕上朋友最后发来的话笑了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般酸涩,却一滴眼泪都不再流得出来。
“怎么了宝贝儿?”
程蓝在大门口看见了蹲着不动的阿纪,见她这么久没回来,发消息又不回,便出来寻人。
“没事儿抽根烟”
阿纪扭头看他
“怕回去被王琪拉着继续唱?”
程蓝笑着撞她的肩,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得出阿纪心情不是太好,他也知道,不是因为刚才里面发生的事。他们在一起时间不久,但也慢慢找到了规律。
大部分时候的阿纪都是无可不可没什么激烈情绪的,一旦有什么激烈情绪,外界刺激的占比非常低,最多就是诱因,更多的,还是来自阿纪本身的情绪。
他本能地不欲多问,这一个多月来是他这几年里最放松快乐的日子了。
一行人散去各自回家,阿纪没和程蓝待太久,看着有点心神不宁,程蓝到底担心,多问几句,阿纪只说有个朋友感情生活不太顺利,倒也是实话。
翌日,王琪去上班,阿纪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入正空。
从她脱离睡梦,还未睁开眼,昨天晚上的事就开始一遍遍在阿纪眼前回荡,思绪飘走,阿纪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再睡觉了。
但这样的认识并没什么用,她仍旧不受控制地追逐记忆中的那一缕,直到一切在反复的回忆中变得清晰明了,阿纪的头也开始痛起来。
她从不在头痛的时候吃药,因为痛得太频繁。
每当控制不住地开始幻想、回忆、计划和担忧焦虑的时候,她的太阳穴就和着心脏跳动的频率剧烈跳动。
果然她仍然没能起床,从今天要做什么吃什么看什么,到未来一周一月半年要干什么计划了个遍,那些莫名的担忧依然没有退却。
她在过往十数年的记忆中挣扎,一遍遍给自己找着焦虑的起因,从昨天发生的事,到更遥远的童年时代,从朋友昨天的话,追溯到更小的时候父母无意间的一句抱怨。
她给发生的那些事对号入座,一个个的因对着现在的一个个果,她让自己想想阿德勒,想想课题分离和目的论。
复又迷失在更孤独的对未来的担忧与恐惧里。
下意识地,像是刻意不给大脑思考时间一般,她打开q飞速发了两个字出去。
“周哥”
那一瞬间她的眼泪终于无声落下,手机攥在手里,斜方肌连接着后背的痛感和偏头痛呼应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无力感了。
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但随着每隔三五分钟就去查看一次手机的动作,阿纪缓缓平静下来。脑海中的反复平息下来,阿纪起身,坐起来,又定住动作。
直到她在一次次的定格里洗漱完,窝在沙发里,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这两个小时里因为检查消息,她看手机不知看了多少遍,可时间只是映在她眼眸短短一瞬,让她意识到:哦,现在已经几点了,再无其他。
她对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在当时,完全没有感知,更完全控制不了。头持续疼痛,伴随着脑子里复读机般的声音和心中莫名的恐惧感,她在一遍遍潜意识的提醒下,给自己弄了点午饭吃了。
她觉得蛮牛的,她的强迫思维把吃饭列在了一个相当高的地位,越是焦虑,越要吃饭。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不会暴食,可今天例外。
她一次次地去冰箱里拿东西,一次次地查看手机,一次次地哭泣最后终于在床上从清醒中逃脱。疲惫终于像轰隆的火车般碾过她的身体,她终于能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阿纪?阿纪?”
王琪轻声唤她,已经晚上八点了。
王琪下班到家已经洗漱完毕做好了简单的晚餐,程蓝老早就给她发消息,问阿纪怎么一天都找不见人,王琪到家先去看了阿纪一眼,只说她在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噼噼啪啪的声音停止,阿纪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所以她才来房间看看。
“嗯”
阿纪翻了个身,轻轻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又难受了?”
王琪虽然大大咧咧,但对阿纪偶尔会难以自控总是表示理解,而且阿纪一般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不会对她展示太多,从不影响别人。
“好多了”
阿纪睁开眼,没有正面回答。
王琪见她不欲多言,只让她给程蓝回个消息,又嘱咐了晚饭带了她的份,饿了就出去吃。嘱咐完毕便走了出去,临走时还轻轻合上了门。
阿纪晃了晃神,知道自己已经一天没看微信了。最开始是麻木,视而不见,后来睡过去就一直半梦半醒。
“下午睡觉了”
程蓝没见到阿纪今天的状态,也想不到哪里会让她情绪不对,便叫她出来吃晚餐。阿纪本想拒绝,但看着聊天页面上赫然十来通语音和视频来电,还是应下来。
既然决定了在一起,就该坦诚相待。虽然下意识中脑海里有个声音一闪而过——不要依赖。
“程蓝叫我出去。”
阿纪走出房间的时候,王琪正在客厅边吃晚餐边玩手机。
“好,你也和他好好聊聊,我感觉你这个状态少说得保持个小一礼拜,总不能一直让他蒙在鼓里,不知道的以为你和别人跑了呢。”
王琪打趣着,话里却满是关切。
“我知道。”
阿纪点点头,换上鞋子出了门。
走到小区门口没多久,程蓝就到了。
“想吃什么?”
程蓝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开口。昨天他就感觉阿纪不太对劲,明显的落寞。
“我不饿。”
阿纪任他牵着。
“那随便走走?”
程蓝偏头询问阿纪的意见,见对方点点头,才拉着对方沿着街边闲逛。
沉默没有持续蔓延,程蓝一直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偶尔加几句吐槽,路边碰见什么阿纪多看了两眼的吃的喝的就买下来,阿纪说不吃,只是随便看看,程蓝只当没听见,道
“饿了就吃了,先买着。”
然后继续絮絮叨叨。
“程蓝”
阿纪忽然停住,目光投向他。
程蓝一阵紧张,感觉阿纪终于想说些什么了,他一直在说无关的话,就是不想逼问阿纪,可不说些什么又显得太尴尬。
很微妙的,恋人之间不讲话,感觉到的却不是舒适,而是尴尬。
阿纪叹了口气,只说
“我并不是很想听那些事。”
语气冷漠,内容无理,阿纪感觉体内升起一股无名火,那火气不是冲着程蓝,而是冲向自己。
“啊”
程蓝无法,只能拉着她继续漫无目的地走。
路过了一个小区,又一个小区。前面有一个红绿灯,程蓝本能地不愿过多接触让阿纪今天情绪如此奇怪的事情。
只是拿出耳机,连上蓝牙,分给阿纪一只。几首歌过去,阿纪体内的火气散去,才拽住程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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