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天,他都没有出现。
阿纪已经多少有些习以为常了,就像她会因为自己完全单独的想法而删除对方,对方也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明明在,但所有消息都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原因,也许并没有什么原因。
可这次她却觉得格外难以接受,他们之间好像又一次突破了友谊,又又一次止步于这种局面。
就像曾经,每次他们连续联络七天以上的标志亮起时,对方都会突然消失一两天。
阿纪不知道是否自己过于敏感,但这会一次、两次、三次地延续一整个季节。
周青川也许是和她一样,渴望更进一步,又畏惧更进一步,所以他们以相似的方式接近彼此,又以各自的办法从彼此身边迅速抽离。
没有预兆,也没有解释。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阿纪阿纪!我今天下班路上遇见一个面包房,你要不要去问问看?”
王琪下班一进屋就冲阿纪喊道,阿纪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看你给我发的照片了,是这家吗?”
阿纪举起手机晃晃。
“对。”
王琪换鞋子脱防晒挂背包一气呵成,边走向阿纪边继续说着
“距离合适,待遇也还行,而且你做得久还能学学怎么做甜点呢。”
王琪怂恿着她。
阿纪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造福人间了,这辈子能遇到王琪这种国民好室友。王琪虽然对谁都很热心,但阿纪还是会为这种好意感到幸福。
因为身边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人,她也不再那样为周青川的不告而别而慌乱,好像最慌乱最难挨的日子都已经过去。
幸好她没有因此变得更加胆怯,而是更加无畏和勇敢。
这么想着,阿纪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出神,想着无论如何日子总要继续,便忽然释然地笑笑,然后对王琪说
“好啊,我明天去问问看。”
说着就打开地图搜起那家店来。
“哎呀我今天不想做饭了。”
王琪摊在沙发上和阿纪一起看手机
“点外卖?”
“不点,我不太饿,下班前喝了一大杯奶茶。”
“所以你是在通知我今儿晚上没饭了呗?”
阿纪戏谑道,关了手机盯着王琪,果然不出她所料,平白无故说这种话必定是等她追问,奶茶是她最近邂逅的一个男生给买的。
“我说不喝不喝,他非要买。”
王琪似真似假地抱怨
“其实我感觉他还挺好的,就是比我小一岁。”
“姐,你还接受不了姐弟恋哪姐?”
阿纪嘴角的戏谑更加明显,她看出了王琪的心动和犹豫。
“那没有,但还是再看看吧。”
王琪撇撇嘴,继续看手机。
阿纪在这方面一向自觉不配给人建议,有的人一直孤寡但是谈起理论来头头是道,阿纪是一直孤寡但谈起理论来动不动就剑走偏锋。
张嘴就是“不行分了吧”。
自杀式恋爱,贴个创可贴就能好的事儿她非得狠狠开刀。
两人一直摊在沙发两端,即使相距不到一米,还是坚持在某音私信里大聊特聊,不时发出几声你知我知的放肆大笑。
阿纪打开微信,发出去的消息始终石沉大海。
一直到又过了一周,对方又似浑然无事发生般重新出现,阿纪这些天发了几页的东西出去,只换回一句“嗯”。
下班路上,阿纪看见这短短一个字,先是失而复得的狂喜,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失落。
她似乎要被这句话击倒一般,六点的街边,下班的行人脚步匆匆,她被裹挟在人群中缓缓往地铁站挪动。
阿纪感觉实在是没劲极了,明明同事都很友好的工作无趣,下班后的自在生活无趣,这些天来的想念与幻想也可笑起来。
眼泪落下的瞬间,她在夕阳和人群中几乎无处遁藏,太狼狈了,纵使大家都是彼此的陌生人,她还是觉得这样坦然毫无遮蔽的阳光下的眼泪太狼狈。
阿纪强忍着泪水跑到地铁口边,找到个背对着人群的角落点了根烟。
在输入框里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删除,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发现他刚分享了一首歌。
阿纪下意识地想点进去听,莫名的自尊又让她退出去,再退出去,直到退无可退。
一根烟过去,她的情绪从悲伤逐渐演变成愤怒,她甚至不敢去看自己这几天都和对方说了什么——有些一眼就能看穿其拙劣的俏皮话,也有深夜来不及撤回的**想念,有抱怨也有依赖。
对方看见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可笑吗?还是他,根本就没看呢?阿纪也不愿意再去细看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像是要抹除自己的过去一般删除掉这个聊天框。
那些话就此在她的世界里灰飞烟灭,只有那些交替涌过她心脏的感受绵延不绝。
这夜她又失眠,梦中又看见周青川冷漠的面容,她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不记得对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一句
“只说给你”
说给我什么?
阿纪在梦中苦苦搜寻,想钻进一重重梦境直到抵达天堂或地狱,又兴许是她在梦中寻找地太过用力,导致她不到五点就从梦中醒来。
一夜过去,阿纪的身体却比昨晚入眠前还要疲惫。
她下意识地去回想那场光怪陆离的梦,耳边的车流呼啸和早餐摊的叫卖声逐渐清晰起来,她再也抓不住哪怕只言片语。
阿纪翻出手机发了条仅周青川可见的动态,带着沮丧和认命
“能不能,别再梦见你了呢?”
可巧了,刚发出去没等她退出,对方点赞的消息就出现在上方。
阿纪想倔强一下,在对方主动找自己之前,绝对不和对方讲一个字,她奇怪对方怎么能视而不见,怎么能忍住视而不见。
另一个声音却说,人生那么短,浪费时间倔强这个干嘛呢?说不定今天今年就是你们人生中还拥有彼此的最后一天最后一年了。
焦虑和纠结横亘在心头。
“怎么醒这么早”
没等阿纪纠结太久,周青川的消息先发了来。
“做噩梦了”
阿纪恶声恶气
“嚯,我以为你梦见我了呢”
阿纪心说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嘴上却不愿露怯。
“是梦见你了。”
阿纪感觉自己成功扳回一局,又暗暗觉得自己幼稚。
周青川看着阿纪的话也陷入沉默,对方……生气了。
他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半大小子,相反还更敏感聪明些,他知道能让阿纪清晨五点从睡梦中挣扎出来发条朋友圈的人,大概率也就只有自己了。
他知道对方昨天是故意不理他,也知道对方觉得生气又委屈。
可他实在是难以从那些惶恐和担忧中逃离出来,他的世界潮湿又阴翳,连他自己都不甘于沉沦,又如何去接纳另一个人闯入呢?
可周青川看见阿纪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悲伤起来。
不想再梦见自己,梦见自己变成了噩梦,是不是对于阿纪来说,喜欢自己,本身就是痛苦多于快乐呢?
“害”
他不想不回答,又不知道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当他发现一切又超出预期的时候,本能反应就是规避与逃离。
他责备自己为什么又要扰乱她的生活,为什么要在特殊的日子说特殊的话,责怪自己不该放纵于和对方的小小温存。
他承受不住自己的巨大情绪,却还感同身受着对方的悲怆。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阿纪还是沉不住气地问道
周青川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虽然话说出去,阿纪一定会更生气。
“没干嘛,就玩游戏了,一直玩”
果然,看见这句话后的阿纪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最后消声。
周青川看着窗外隐约的朝阳,感觉疲惫又无奈,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对方自己为什么逃离,因为连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
“你开始上班了吗?”
末了,周青川选择了转移话题。
“嗯”
阿纪冷漠。
“做什么的?”
“打工。”
还在冷漠。
“再睡会儿吧”
阿纪简直要气笑了,我爱睡就睡不爱睡就不睡,你管得着?反正是睡不着了,她一个电话就给周青川拨过去。
“怎么?睡不着了?”
阿纪没跟他绕弯子,直接道
“你为什么又消失那么多天?”
周青川被噎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避愿望让他焦躁起来。
“说了一直在打游戏啊。”
“打游戏你没时间回句话?一打就打十来天的?你是根本就没看是吧?”
阿纪觉得自己有点失去控制了,喜欢的人的无理取闹是可爱,她的无理取闹又是什么?她有什么立场责问对方是否把她的每句话放在心上?就这样爆发未免太不成样子。
她当下只不公平地认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被他毁了,每次遇见有关于周青川的事,她就会失态崩溃。
可他何曾有心?
‘我没想过让你这样,你应该明了’
几年前短信里的话还历历在目,会毁掉她的人,只是她自己罢了。
我明了吗?阿纪问着自己。
“那怎么办呢?”
电话里周青川的声音又显得冷漠无情,阿纪觉得那种无处遁逃的狼狈感又重现,她好像浑身**地出现在对方眼中。
周青川好像明白自己的情绪和一切,可他无动于衷。
人们说男生的喜欢与否最是明显,如果他喜欢你,那么他就一定会采取行动。所以阿纪觉得,从前周青川一定是对自己无感的,是自己越了雷池,可这次又好像不一样。
他们明明已经亲密起来,又因为对方的莫名消失被打回原形。
这是不是说明,对方本不想亲密起来呢?就和从前别无二致,几年过去,阿纪觉得自己毫无长进。
阿纪答不出话,匆匆挂断,终于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出声来。
两小时后,她木然地从冰箱里摸一瓶冰可乐出来冰敷,匆忙收拾一番后迈出门去,走在各自有着悲欢的人群中,和世界一起开始新的一天。
此后的几天里他们含着别扭交流,不说话吧,没周青川那么坚决,说话吧,就是话中带刺。
你也不服软,我也不低头,却还天天早安来晚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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