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韩天德身影一闪而过飞速远离。
随念刚松了口气，回头却在见到身后的人时，头皮发麻——只见林秀海杵着拐杖，站在客厅里，神色难辨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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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要喝茶还是喝水？”
随念坐在一张塑料板凳上看着林秀琳主人翁的身影在客厅里忙活穿梭，拦住她说：“不用忙了，我不渴。”
说完，她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林秀海，然后有些不自在地快速挪开。
千算万算，随念怎么也没想到会阴差阳错来到林秀海家里。
刚才情况太混乱，太突然，导致她此刻面对这种情况一点准备心理都没有。
而后林秀琳一溜烟跑出门。
客厅只剩两人，一坐一站无声杵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破冰。
连视线接触也没有。
许是肌肉经过剧烈运动，坐下后，因为放松而逐渐变得松缓。随念揉着腿，顺势打量起林家两兄妹的家。
两室一厅的格局，空间却不算大，一眼就望到头。
角落里零零碎碎堆积着生活用品和衣服。
唯一看着不错的大件就是厨房旁边立着的木质柜子，成色看着有些年头，像是结婚时女人从家带来的嫁妆家具。
林秀海就靠在那里。
拐杖被斜放在他身旁，林秀海抱臂倚着木柜，略微垂眸，看着水泥地面。安静无声，似在沉思，生人勿近的陌生和疏离。
满室的寂静里，随念惊讶于自己竟然习惯于他的冷漠，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还淡然自若地坐着跟他打招呼：
“真巧。”
闻言，林秀海略一抬眸，朝她看去。腿上的伤让他无暇顾及近期形象，额前落了遮目的几簇刘海，眼神隐在其后，看不分明。
万事开头难，但窗户纸一旦被戳破，就失去了阻隔遮挡的价值。
随念越发主动起来，对上他的目光径直反问：“不是嘛？”
语气微扬，带着点得意和雀跃。
林秀海收回目光，胸口起伏，一口气吸到底，然后短促快速地吐出来。
一声轻笑。
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有存在感。
“你笑什么？”随念敏感地反问。
“没有。”林秀海摇头，片刻后看向她承认：“是挺巧的。”
平淡的表情里，是翻篇不争的让步。随念读出他表情下的潜台词，意识到自己揪着不放的样子多少有些幼稚，一时没有说话。
林秀海也安静地站着，只是中途会小幅度调整站姿，防止肌肉酸痛。
“严重嘛？”
随念见状，关心他的脚伤，“你的伤。”
“不严重。”
“哦……”随念看着他脚上的石膏说：“要养多久？”想起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老话，自顾自猜测道：“三四个月？”
林秀海嘴角一弯，说：“不用那么久，一两个月差不多了。”
“好……”
气氛有些缓和，但话题却已经用完了。
幸好此时林秀琳回来了。
她拎着一小袋药，进门对随念说：“姐姐，给你买来药了，还是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要是发炎化脓就不好了。”
随念感动之余也不矫情，卷起裤腿方便她处理伤口。
棉签沾碘伏，点擦伤口消毒，又疼又辣。
随念忍不了疼，还是这种反反复复的疼，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她疼得直抽气，咬牙闭眼让林秀琳直接倒就行，主打一个快刀斩乱麻。
“啊？”林秀琳不放心，“小心疼晕过去，我动作快点，姐姐你忍忍吧。”
随念额头已经冒冷汗了，下唇疼得咬出了牙印，做最后妥协，“好，那你快点。”
“嗯！”
心想着眼不见为净，随念紧闭双眼等待剧痛的来袭。
辛辣阵痛来袭，疼得随念眉头皱得能压死苍蝇。但很快，伴随而来的却是丝丝凉意。
随念眉目一舒，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身前的人不知道何时换成了林秀海。
而此刻，他正拿着一个棉签，弯腰为自己处理伤口。
他俯身的动作让随念看到他头顶茂盛的头发肆意凌乱，让人有伸手抚平的**。
伤口处凉意不止，暗示着疼痛被持续抚慰。
凑得近了，反而不敢细看。
随念目视他方，静坐着等待伤口处理结束，全程再没有说话。
结束后，旁观全程的林秀琳拍手感叹，“还是哥哥有经验，以前他帮我处理伤口我都感觉不到疼的。”
随念看着包扎完好的膝盖，说了声谢谢。又站起来走了几步，行动并未受到影响。
这时手机响了，是石秋雨打来的电话，催她回去。
随念挂了电话，表明去意。
林秀琳对着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不舍，本想出言挽留，但还是听哥哥的话，陪随念回去。
随念一瘸一拐走进旅馆把大家伙都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关心。
“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随念安抚了几句，见辛诚依旧皱眉，又宽慰了几句，“真的没事。”
辛诚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你这样回去，估计老师要骂死我了。”
随念瞬间抓住话里的关键词，“回去？”
“嗯。”辛诚点头，低声说：“项目暂停，这两天就要回去了。”
随念：“……”
辛诚看着随念征愣的表情，说：“确实很突然，我们也是刚收到消息。”
“为什么？”随念询问原因。
辛诚：“政府临时多要了一个数据，但并不在合同的项目内容里，他们想让我们先做，但金额方面还没谈好。”
潜台词就是，你先做着，我占点便宜白.嫖部分数据。
随念皱眉，又问：“那……这个项目还做吗？”
“做的。”辛诚说：“这一点你放心，我们这次回去，就是想当面跟他们交涉清楚，重新确认项目内容，免得我们吃亏。”
随念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一点倒不急。”辛诚看着她受伤的腿，一副难办的样子，“不过林导那边，我肯定少不了一顿骂了。”
随念起了念头，建议：“不然，我暂时待在这儿养伤？顺便做些项目前期的资料工作，等你们回来？”
“那倒不用，没那么快回来的。”辛诚解释说：“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在岛上，我更不放心。林导也不答应啊。”
也是……
随念撇撇嘴，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笑笑说：“我开玩笑瞎说的。”
辛诚也笑，笑完了嘱咐她尽快收拾东西，离开就在两天了。
晚饭的时候辛诚说了要离开的消息。
石秋雨：“那么快啊？也没来几天吧？”
辛诚笑着：“是啊，项目临时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反正这边最近的天气也不适合采集数据，所以就先安排回去了，过阵子再回来。”
白朴更关心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辛诚：“具体时间不确定，应该不会太久。”
白朴：“好吧，回来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们。”
辛诚：“那是自然，到时候还要麻烦你。”
林秀琳晚饭也在场，听到他们要离岛的消息，意外极了。一晚上看着随念欲言又止。
随念虽然话不多，但也给她回了个安心的笑容。
晚饭结束，林秀琳来到随念的房间。
“姐姐，怎么突然就走了？”
随念只能说：“项目安排，没办法。”
“好吧。”小姑娘不得不接受这个安排，满眼不舍地看随念收拾行李。
随念腿脚不便，收拾起来有些困难。
林秀琳自告奋勇帮她，两人情绪都不太高，结束了她问随念什么时候走。
随念：“这两天吧。”
小姑娘更难过了，“那么快。”
随念哄她：“之后还会回来的。”
小姑娘眼前一亮，燃起希望，“什么时候？”
“不确定……”
希望瞬间破灭。
晚上随念睡不着，心事重重地抱着手机。
点进微信里林秀海的对话框看了许久，眼神中有些迷茫和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不可否认林秀海从一开始就对她始终带着一股吸引力，让她一直好奇想要靠近。其中的感情复杂混乱，随念没办法用一两个词语简单描述这种奇妙感觉。
但两人迄今为止的互动随念却可以准确想到一句老话——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只是襄王成了自己。
临睡前张栩发来消息，说幸运地买到明天下午的船票。
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气预报里说明天会迎来暂时的小晴天。
周遭的一切都往随念所期待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没有任何挽留她的信号。
手机的对话框安静如鸡，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影子。
随念有些泄气地想：不然，就算了？
脑子里把这句话盘了一晚，随念几乎通宵，早上五六点的时候，才被困意裹挟睡去。
船票是下午四点的，随念醒来还来得及吃个早午饭。
辛诚看她双眼下的乌青，关心道：“昨晚熬夜收拾东西了吧？没事，去船上可以休息一下。”
随念精神欠佳不想说话，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替他们开车的是岛主白肃，一路上都跟辛诚在聊项目的情况。到了码头，又帮忙搬行李，临了了忽然叫住随念，说有人要自己带东西给她。
随念一顿，眼神有些期待。
白肃拿出一袋海产，说是林秀琳一早拿来的，让她带回去吃。
随念收下，让白肃帮忙转告谢意。
上了船，随念不坐船舱，辛诚陪她在甲板上。
随念依旧晕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应比之前更强烈，垂着脑袋脸色蜡白。
辛诚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直。
“？”
辛诚：“岛主之前跟我说了个缓解晕船的法子。”
随念依言照做，片刻后没感觉有任何好转，便说：“还是晕。”
辛诚让她稍安勿躁，“再等等。”
随念闭目垂头，听话等着。
半晌，辛诚说：“可以了，睁眼吧。”
随念睁开眼睛，不理解地看向辛诚。
辛诚扶着她的头转向正前方，教她：“不要看地面，不要看海，看远方。”
随念的视线里成另一个画面。
远处的码头人来人往，小蚂蚁似的缓缓移动。
她散乱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一个不动的黑点上。
辛诚的指导在耳边响起，“眼睛找准一个点盯着看，有没有感觉缓解了一些？”
黑点一直在缩小，直到融进景物无法分辨都还在看。
“有，是缓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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