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执行力很强,隔壁办公室很快拾掇出来并又重新配了一套办公设备,沙发、茶几、白板所需一应俱全,相较他这屋只有多的东西没有少的东西。“李经理”逐渐进入角色,他生人面前的话少不再被认为是内向不懂得表达或者过于呆板,而是一种内涵丰富、善于思考的深邃。
要知道职场上话少的领导才是好领导,至少不招人讨厌。
据吴奕乐说,曾经有一阶段新职工以为他们单位应聘者全是由他们戴着眼镜五官精致的总经理亲自面试。细想想李凡是要比吴奕乐更有领导的做派,他很少和除了吴奕乐之外的人嬉笑打闹,甚至很少说话,平常聊天仅有时不时的简单回答,不像吴奕乐管理业务偶尔和部门经理打成一片。再加上他严肃认真又善良,刚开始偶尔拿他开玩笑的几个部门经理逐渐变得越来越尊重他。
“李经理,下半年的人事计划要向总公司提交。”
正在出租车上的李凡接到了人事专员的电话,“打出来放我桌上,明天我回去签,着急的话直接找吴总——我今天请假了,你可以直接找他。”解释了对方的问题并没有立即得到答复,李凡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尴尬随即道:“你要觉得尴尬就放手里等我明天上班,抹不开脸儿找吴总你就和吴总说我让的,可以吧?”
对于李凡来说是找好朋友代个班,但对下属来说是越级汇报,李凡知道越是需要工作养家糊口越在工作上放大所有细节。
对方迟疑片刻应下:“好的……打扰您了。”
工作真烦,挂掉电话的李凡想。
生命本有极强的适应能力,春天时破土而出的种子成为参天大树仅需要经历一个夏天,当李凡再次到了需要穿上长袖的月份来到熟悉的医院走廊里时,他的头发已经盖住半拉耳朵,看见他久哥时笑起来的模样阳光又自信。
双手插兜的谢斯年边向李凡走来边拉掉口罩,轻轻对折塞进左胸前的口袋里,半开玩笑说:“李经理有空亲自来医院拿报告?我琢磨着您没空我找主任看完带回去跟您汇报呢。”
被男朋友突然不正经的打趣闪了个措手不及,李凡白了他一眼,一根手指插进他久哥的白大褂口袋吊着嘟囔:“……少来。”空无一人的小走廊成为独属二人的小空间,“哎你说的也是,我直接问你不就好了。”听谢斯年还有心思开玩笑,一定是复查结果没继续恶化,原本时不时冒出的忐忑在此刻烟消云散。
说完的李凡转念一想,请假又不扣工资,不来白不来。
耸耸肩的谢斯年摊手问道:“嗯,但您能解释解释为什么您不自个儿进去非得把我喊出来吗?”
哦对,差点儿忘了。
二人靠在一面墙上随意攀谈,他矮他久哥两三公分,加上靠着墙壁更显弱势。李凡揉揉额头站直了身子,视线从他久哥的脸上向下滑,顾不上回答问题他问:“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他缓缓掏出掖在他久哥白大褂里的领带,手指在下垂的领带末端随意地摆弄。
“今天院部开会,要求……”
话没说完的谢斯年被扥了下领带,李凡趁着他久哥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突然在嘴唇上蜻蜓点水,一套行云流水下来他久哥被震惊到瞳孔放大。上次在医院里的亲吻还是病床前,穿白大褂的他久哥脸上总是挂着疲惫,英俊的五官和只有见到李凡时才会露出溢于言表的欣喜。
他久哥对人总是冷冰冰的,当李凡贴近他时依次触碰到他的嘴唇、下巴、喉结时,他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身后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李凡面对他久哥的胸膛装模作样地埋头为他整理领带,又假模假样提了提衬衫衣领,回头瞟一眼发现没有人来,他又开始犯坏。
一下不过瘾,李凡凑过去又在嘴角亲了下,计谋得逞后他靠回墙上咧嘴露出小白牙骄傲说:“为了这个。”
点活儿就着的谢斯年被李凡一套小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什么?”他疑惑问。
李凡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本正经解释:“为了跟你打个啵儿,行吗?”落落大方的李凡小朋友与之前的扭捏、腼腆判若两人。
依照谢斯年点火儿就着的行事作风现在就想带他回家,或者背人的地方亲个够,可是现在在上班……“行啊,”理智占领高地又憋得慌的谢斯年眯起眼哼笑,抬起手捏捏他脸又调侃说:“当了经理就是不一样,胆儿肥了。”
头一歪甩开他久哥的手,“你怎么总往这事儿上引!”李凡一跺脚不满道,“怎么,我要是没工作在家里混吃等死就不能来医院跟你打啵儿了是吧?”
“前几个月你还没这个胆儿呢。”
一语中的,李凡没有再辩解,反正亲都亲到了,不亏。
有说有笑迈进病房走廊是个稀罕事,路过的人总要多看他们两个人一眼。血液科病房住院患者绝大多数最好结果是从药石无医变成一场贯穿人生、用药姑息的慢性病,没有几个人笑得出来。从病房走出来的护士抬头瞄了一眼没认出来是谢斯年与李凡,低头往前走时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回头确认是他俩后接着往护士站走。
同事们很少见到满面春风的谢斯年,师弟师妹一致认为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敲敲门笑脸盈盈地将李凡带进主任办公室,
“主任,李凡来了。”
韩金树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李凡,微微点头后放下手头的事情从抽屉里拿出报告,冲二人招招手:“坐。”他语气平淡地嘱咐,静静看着他们俩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并排而坐,却没有急着说起报告上的内容。
他仔细端详眼前的李凡,漫不经心说:“李凡是不是工作之后忙了?——我看着气色还行。”他又将目光抛向旁边的谢斯年,“你看呢小年子?感觉比去年好多了。”
顺着话茬往下聊,谢斯年假模假样地侧目瞧瞧李凡,又坐直身子点头说:“是,精气神儿比之前强不知道多少。”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李凡一眼。
然后惨遭李凡一个白眼。
“淑菊前两天念叨,你们哥俩儿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在韩金树的嘴里时常出现妻子曾说过的话,他看了一眼电脑上的病历:“我说你们俩工作忙。现在雪子搬出去不常回家,她总勺叨你们哥俩儿。”
这时突然响起敲门声,“咚咚——”两声后门被打开探进个脑袋,是护士长,“主任有人找你,说是学生家长。”
韩主任随意挥挥手:“让她等会儿。”
“那我让她去小会议室啊,”护士长留下句话后关上门。
被打断的韩金树抿了口茶水继续说:“我和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感觉怎么着,淑菊和我不一样。”
“空了回家吃个饭,淑菊念叨给你们哥俩儿熬豆汁儿呢,你们回去之前给她打个电话。”
相视一笑的兄弟俩点头答应,得到回复后韩金树继续看报告。在长辈看来他们是“玩儿得好”的小哥俩,至于怎么玩儿……是他们小哥俩儿的事儿。他们有一层不能说破但人尽皆知的关系,像是一场慢性疾病虽然不要命但看起来不健康,总在抗争中艰难向前,时不时要忧虑带病生存的未来。
可李凡他是真的身患重病,当有了远超于眼前事物的痛苦就可忽略所有的阻碍——甚至他觉得和他久哥谈恋爱但韩金树两口子却不知道显得很有趣,明知他越来越好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嗯……根据髓象报告来看没有什么进展,也不排除是偶发现象,”韩金树皱起眉头盯着电脑,揉揉下巴建议说:“接着吃药,按时复查。”他一时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上次复查的进展与这次有很大差异,隐约感觉跟吃药有关,但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没事了就好。
像是邮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明晃晃地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等李凡来了一起拆开一般,他们爷俩儿早知道李凡的复查结果,当韩金树说完后谢斯年用力搂着李凡肩膀对视一笑时,生命的喜悦才完整。
“行了,快回去吧——哎小年子你不是加班还有三个小时积休吗?”韩金树说完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表,“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你今儿个用一个小时吧,跟李凡一起回去。”
能提前下班?还有这好事。谢斯年两眼放光:“好,谢谢主任,我们走。”扯着李凡胳膊往外走生怕他后悔。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从办公室走出去,青春的活力摆在眼前总会感染曾经的年轻人,韩金树望着小哥俩儿离去的方向莞尔一笑。没等继续工作,接下来敲门进来的人让韩金树笑不出来了。
穿着体面的女人走进屋里立即遭到排斥,皱起眉头的韩金树对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当嫂子的不能来看看您了,韩主任?”
瞪着她的韩金树没好气道:“少阴阳怪气,有屁快放。”
门外下班换好衣服的谢斯年迫不及待和李凡一起回家,路过主任办公室时顾不上再推门和韩主任打个招呼。结束工作后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和爱人一起买菜,路上没完没了聊着最近的所见所闻,饭后他在洗碗,李凡则在阳台上背朝夕阳修剪花花草草。
李凡时不时捧起花盆看看,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微汗,染红半边天际的夕阳将他单薄的影子按在地板上拉得斜斜长长,谢斯年站直了身子向阳台望去像是乐乐整个人在发光,泛红的落日光辉十分耀眼。
看了会儿电视早早就洗漱,李凡轻手利脚什么都不管拾掇好他自个儿后开始给谢斯年捣乱。
“哎,嘛呢?”正在搓袜子的谢斯年一手泡泡,忽然被李凡一个箭步在身后抱住差点重心不稳。
李凡微微垫脚探过头去在他耳畔喃喃:“久哥……”
“……”
软绵绵的一声久哥让谢斯年的动作按了暂停键,他觉得袜子倒也没必要搓太干净,现在这个程度就行了,他说:“等我洗完。”修长纤细的手轻轻一挑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和袜子上绵密的白色泡沫,随便酘酘没沫子了用力拧干晾在一旁,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擦手,行云流水迅速结束战斗的谢斯年转过身来捏捏李凡的脸。
被捏了捏的李凡就势往他久哥怀里一靠,“哥,要不要兑现诺言?”
什么?谢斯年被问得一怔,低头打算回忆一番时刚好撞见李凡卡巴卡巴的大眼睛正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操……谢斯年暗道不好,差点儿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他靠着洗手台搭着李凡的肩膀,揉揉眉头说:“你,很想?”
瞧见他久哥的纠结,李凡抿抿嘴唇琢磨了下认真地点点头。
当了官儿了,翅膀硬了,有自信了,不掩饰自个儿的意图了是吧?
竖起一根手指头的李凡商量道:“就一次,是你答应我的,可不可以?”
已经有言在先的谢斯年不好意思违约,他不想欺骗小朋友,非要插科打诨也不是不行,但转念一想明明是已经答应过李凡的事情,李凡还要小心翼翼地商量他生怕被拒绝……
谢斯年咬咬牙,一次就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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