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没有伴随上班戛然而止,偶然冒出的炮仗声为正月十五抛砖引玉,“哎你说,久哥。”李凡提起围脖捂住口鼻加快脚步想逃离浓烈的二氧化硫味,“咱俩像不像俩逃课的学生?”
李凡将目光投向他久哥,他久哥没有那么幸运——没有扎围脖只能用手捂!连连咳嗽两声皱起眉头随手扇扇风,“咳,咳……我没有啊,你是翘班!”一阵风路过掀起风沙,并带走了萦绕的烟气,谢斯年一手遮脸强调道:“我是还没上课!”
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李凡向往那种被老师撵被家长追、受管制又追求自由的叛逆,但他刚找到点感觉谢斯年就说这话,真扫兴,小脾气上头:“那就是说你没上课才来找的我?”李凡没好气问,“有课是不是就不来了?”
久哥脑容量不够用,不过他预感到惹麻烦了,“不!”他马上否定刚才的话,“我今天就是翘课!”
被傻子逗笑的李凡故意绷起脸:“你骗人。”连连抿嘴唇的动作暴露了他想笑的事实。
发现这招有用,谢斯年继续说:“你不就是想找感觉吗,以后翘课来找你,拉着你翘班行吧。”想到吴奕乐是他上司,“但狗乐乐会不会打我。”
“翘班的是我,为什么要打你?”李凡不解地问。
“不认识我这路朋友的时候可能你不会翘班。”谢斯年理智地判断,“再说你这种上学看起来乖上班还是看起来好……”
被李凡盯了一眼他话说不下去了,原本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好欺负”撞上他的一个眼神,霎时想起除夕晚上他说的小时候狗乐乐总欺负他。
“好同志的那种人……”谢斯年找到词后放低声量继续补全,伸手摸摸挺直的鼻梁心虚地继续刚才话题,“对吧?”他征求问。
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的李凡不甚在意,点头说:“对啊,可我要多尝试尝试。”快步走到谢斯年身前他开始蹦蹦跶跶地闲晃,“要是我现在在读书就试试翘课,现在上班了那就试试翘班。”
说到翘课谢斯年灵机一动,“这个心愿久哥可以帮你完成!”脸上挂起骄傲般的微笑,“今天我拉你翘班,过两天你拉我翘课!”
李凡没有料到他的想法可以被延续,茫然问道:“怎么帮我完成?”
“秘密!”谢斯年扬起下巴说,“实现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个事儿。”趁对方一脸茫然时扯住对方右胳膊,李凡就这样不知所以地被拉回他身边。
谢斯年拉着他胳膊上下打量,另外一只手依次活动李凡的右手手指并侧头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没有什么感觉?不麻了?”
“哦,已经好了。”意识到他问的是右手的事情,李凡嘿嘿一笑搔搔头,大大方方给谢斯年展示右手的抓取、攥拳,“现在挺好的,吃完那两盒甲……”
哎叫什么名字来着?甲什么?
“甲钴胺。”谢斯年补充。
“对,就是那玩意儿。”李凡回应说,“吃完两盒吧好像,没几天就没什么感觉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生活质量能提高,李凡心里舒坦一点。
对于李凡来说他久哥教会他最直白的道理是,人不可辜负当下的快乐,不管以前多么痛苦未来多么残酷,那不是辜负当下翘个班出去压马路时“众人皆醉我独醒”、“忙里偷闲半晌欢”一般快乐的理由。
他觉得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因为大多数人忙于他们的规则、曲线之内,但他在这一瞬间超脱了这个曲线之外;他是他人生的主角,是这个世界的观众。
街上店铺大多数没开门,他们一直往百盛商场的方向遛,李凡四处张望似乎家附近什么景色都稀奇,“诶烤白薯!”眼睛瞄准路过的三轮车兴奋地喊了一声。
原本没有打算吆喝生意的大叔路过两个小伙子身边愣了一下,听到有人喊踩了一脚刹车。李凡和谢斯年也当场愣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且还没有收回手的李凡当场反思——他是要买吗?
他想说一下看到卖烤白薯的了,表示一下他好奇的情绪。但是,人家停下来了……
瞅准生意的大叔下了三轮车两手揣袖子站在路边招呼:“来啊小伙子,刚烤好的热乎的,可甜了来俩尝尝呗!”热心肠地摩挲大圆桶上烤好的地瓜仔细挑选,自顾自地说:“嚯家伙……刚烤好!可热乎了!”
不买不行了吧?李凡征求地将目光投向谢斯年,谢斯年马上懂了——懂了,这就请李凡吃!
冲他甩甩手的谢斯年以示“这种小问题交给久哥”,走上前去跟老板说:“您给挑俩吧,要甜的!”
买都买了,“我要红瓤的白薯!”不提要求岂不是很亏?李凡一过脑子马上嚷嚷。
“成,你等我给你俩找哈——哎这俩热乎!保证一咬一口蜜!”老板一边挑一边上称,反复拨弄秤砣确认后说:“六块五毛俩小伙子给六块吧!大过年的。”
“得嘞,”谢斯年答应后从兜里掏钱,一沓毛票里头找出正好的六块,一青一紫两张票子递给老板接过分俩包装的白薯,“谢谢您,新年快乐。”
看钱数没错老板收好钱,“新年快乐!谢谢你们哈!”冲正等着谢斯年拿白薯走过来的李凡挥手,“再见啊小伙子!”
李凡礼貌性地笑笑挥手,“新年快乐!”得到回应后开朗的大叔再次骑上三轮车,载起春冬交际时来自烤白薯的甜蜜与温暖冒着烟远去。
“给,乐乐。”谢斯年挑个大的并掰开个口递给李凡,那股热气从口子钻出来形成一缕白烟,氤氲在塑料袋上不忍散去形成些水汽,“趁热吃。”
路上吃东西容易呛风,这不行。想到这个谢斯年拉住正要下口的李凡,往前没走两步找到个墙根,他将李凡堵在墙角站着,面朝李凡对背着风口。
“这样避风,不然吃完了肚子疼。”谢斯年解释说。
但他没看到,刚拉李凡走时他就已经咬了一大口了。
现在他在嘴里倒腾着那口滚烫的白薯,“好甜啊,真香。”美食点评家凡乐乐表示很赞。
“傻样儿吧你。”谢斯年笑说。
又暖又甜的红瓤烤白薯热乎的不止是二人的手,美好这件事是个契机,人不多的大街上吃个烤红薯看对方脸被热气熏得发红,让生活中的小美好变得幸福起来。
这个冬天里他们没有距离,平淡里的热烈如火炉边逐渐升温烤出蜜的白薯,温暖又甜滋滋的。
李凡嘴角粘上渣渣,刚咬一大口有点烫嘴开始“呼呼”往外吐气,氤氲的白气衬托得他像个吞云吐雾的小怪兽,继续掰开一大块白薯瓤努力晾凉,“我觉着……”他含糊地说着还在原地不老实地踱脚,咽下嘴里白薯说:“啊,老三样儿咱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
剩下俩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
吃不耽误思考,情商在线谢斯年——他以为李凡又在暗示他,“再往前走走,我觉着百盛那边应该有小摊会卖。”
“唔唔唔……”正在往嘴里塞白薯的李凡连忙摇头,腾出嘴有空说话之后马上表示:“不,我吃不下了。”
“这玩意儿不是冬天吃的么?”谢斯年反问,“小时候我和雪子经常抢一包糖炒栗子,我爸不给我们多买,说吃多了不好,还得让我让着妹妹。”
说说就成了低声抱怨,“韩雪比你小啊,看不出来。”李凡点评道,“看着跟个大姐大一样。”
“她打小儿就那样,人说闺女像爸,我韩叔挺文质彬彬的生这么一闺女。”谢斯年毫不留情吐槽,突然意识到请他吃老三样儿的话题差点被划过去,故作漫不经心冲他一扬下巴,“哎吃不吃?陪久哥吃呗。”
墙角避风前面有谢斯年挡着仍就抵不过一阵呼啸而过早春的风带来的摧残,风中抬头瞧他一眼的李凡漫不经心抬脚踹在身后的砖墙上,“不吃。”果断回绝后继续说:“再说现在快春天了。”
“春天有什么不能吃的?”谢斯年不能理解,再说这个天气这么冷……吃冬天的感受一下不也很正常吗?
面对这种疑问李凡略带深意地微笑摇头,“我的意思是,”他话说一半抬头看向谢斯年,“别的我们可以留到今年冬天再吃,怎么样?”
他大概不会在今年就死去,留点盼头以后完成,让它成为活下去的动力。
听明白这层意思的谢斯年频频点头,再次被暗示“李凡需要希望与期盼”的他仍不作多言,点下头算答应了。
李凡很快吃了个干净,塑料袋连同里面扒掉烤焦的白薯皮被他捏成一团发出酥脆的声响,塑料袋里面已经因为烤出来的蜜粘成一团。而他呢,舔着个嘴唇像是刚吃完一条鱼的小馋猫。
舌头会有盲区的,这个盲区自己不知道但站在面前的人能看到。
他不明所以地看久哥认真打量他慢慢抬起手,之后拇指在他嘴角蹭了一下往手里的塑料袋上一刮,原来是块白薯渣,“吃的嘴角都是。”谢斯年说。
李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是距离太近,是烤白薯太烫吃得太急,总感觉脸上热热的。
等吃个差不多两个人不打算在这倒霉的墙前头站着了,那面墙全是些半大小子拿粉笔在上头写的脏话,背面角落倍儿脏还有随地小便的痕迹。“今年好冷啊。”谢斯年拿过李凡手里的塑料袋准备往前走找个地方扔了,裹紧衣服并看了李凡一眼,发现对方也捂得严实才安安心心走在街上晒太阳。
“是有点,”翘个班出来吃烤白薯的李凡很开心,“你哪天开始上课啊久哥?”
“十五之后吧。”
“那什么时候带我翘课?”李凡问。
他以为只有上课会被人催,但没想过翘课也会被人催。谢斯年本来想吐槽一下,可一扭头李凡平静又期待的眼神还有因为轻微的笑意在眼角堆起的肉正对着他,他就放弃了。
犹豫下后他说:“没事,我到时候提前通知你——咱俩里应外合!一准儿可以!”两个平均年龄放三十年前能当爹的人在撺掇怎么逃课,只不过没等逃课,接下来几天就是北京的严重雾霾,以及二月中旬还下了一场雪。
下次跟谢斯年逃课去吃什么呢?会不会被人撵?他可跑不太快啊。但该说不说,飞来的烤白薯吃得有点撑。
毕竟上班时刚吃了一套煎饼果子,饭量爆表凡被迫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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