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糙的姐姐也是姐姐,她将弟弟原本干净整洁的家里用些小物件平添温馨,床上史努比玩偶、桌子上可爱的收纳盒……她认为李凡生活里需要一些无用的东西、做一些无用的事情,特地买来地板保养膏给他卧室里早已磨花、有棱有角的地板打了油。
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最能安慰人,撸胳膊挽袖子的江佳欠开一道门缝,“哎储藏室我给你归置一下吧?”她边说边往里看,“这么利索——里头还有好多地方空着呢!”除了一股樟脑球味没什么怪味,仅能站下两人的空间架起大小不一的格子,上面的空间利用很好,摆放李凡冬夏的鞋子、被褥,地上反而有点空。
江佳低头瞄一眼有点奇怪,地上怎么还放了床被子?
“跟我家就是不一样,”江佳瞜一眼关上后点评,“我屋阳台堆了些你大姨儿的宝贝,塞得满满当当,要有这么大空的地方你大姨儿能跟里头再腾出间卧室来。”
拿洗碗抹布正擦手的吴奕乐觉得她形容的别有洞天,欠招儿非得?一眼,伸长胳膊手指一勾青木色油漆门当间儿上锈了的铁环拉开后往里探头,“好家伙,”摇头晃脑踅摸半天,“这里头真能当卧室了,再来俩人都有地儿住。”
说完觉得这种描述不够确切,回头看一眼盘坐在床看戏的李凡说:“里头能再住俩乐乐,”认真地回头打量后他判断道:“绰绰有余。”
虽然干净但这也不是人该住的地方,“毛病吧你,谁没事儿往那里钻。”江佳一推门差点把吴奕乐脑袋夹门里头。
“哎你嘛呢!我出来你再关啊。”吴奕乐对差点被迫达成脑子让门挤了成就这件事提出他的意见。
“边儿玩去,干活儿不积极倒是挺好信儿。”佳爷对这意见并不满意,一让他跟着干活他就嚷嚷李凡家已经这么干净了还想怎么着。
“你不理解吗?”吴奕乐拍拍已经关上的两扇门,差点拍下来两块油漆渣,揉揉脖子说:“哪个小子小时候没跟外头有个秘密基地什么的?”
要说佳爷到底是个女孩子,她听后第一反应想说谁跟你似的打小儿就傻逼,“你们没有过这种经历吗?”吴奕乐将目光转向李凡和他久哥时,俩人眼神交汇后点头回应。
她收回刚才的想法。
“你看吧不止我一人这样!”吴奕乐摊开手跟佳爷摆事实讲道理,“小时候你家旁边拆迁的地方,人腾退了地儿还没拆,我还领李凡去探险呢!”
“对,我俩还跟里头发现了好几本人没带走的挂历,那屋一看就大老爷们儿住的。”
李凡兴冲冲地回忆童年趣事他久哥有点奇怪,“拆迁了怎么能看出人一房主是一男的?”
那位置过去是个大杂院,和如今逼仄的老房子相比更加狭小,七八岁讨狗嫌的小孩子看什么都稀奇,刚好从废墟砖瓦中发现了那本印着美女的挂历。
“嗨,就……”李凡搔搔头不知道从何说起,“挂历上印的姑娘呗。”那年头喜欢这种挂历的大多数以男性居多,上头不是印着穿裙子、泳装的美女就是露个大白腿。
“哦对我想起来了,一个穿蓝色泳衣的!”吴奕乐一拍巴掌当即响应,“我当时说长得像毛阿敏!乐乐扯着我让我快走,说一张挂历纸有什么好看的——诶跟现在这个表情一样!”话说一半的吴奕乐发现李凡脸红了,意识到当年十一二岁时的吴奕乐被李凡拉出那栋废墟时他也是现在这表情。
他指向李凡时他的脸红到耳根子,小时候他总觉得李凡没有表情,挨打是那个表情,上课是那个表情,跟人打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换了个表情,但就不是小孩子的那种活力。只有那次莫名其妙地害臊,他觉得李凡的脸上有了别的色彩,让他第一反应是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拿孩子当狗养的李庆华认为小李凡不懂事,好些事一点不避讳,致使**岁的李凡在弟弟没出生之前被迫解决了困扰多年的生命起源疑问——人打哪儿来?小朋友竟然不是妈妈喝子母河水之后生小孩的。
大人的“内事儿”对小李凡来说难以接受,“滚蛋,谁跟你似的懂那么多。”糗事重提被发现二十几岁还会害臊的李凡羞恼道。
吴奕乐亦有吴奕乐的愁,“懂得多有什么用,现在不照样单身。”翘起二郎腿的他无奈摇头。
江佳开玩笑说:“看来那种挂历你家没少买吧。”
“怎么可能!再说就一挂历能印什么不能看的似的!”吴奕乐马上否认。
九爷不太理解,不就一挂历吗?小时候谁不好奇多看两眼啊,有什么好害臊的。但沉默的小绵羊红着脸不说话了,他久哥留意到身边的乐乐耳垂也是红的,离得这么近能看见轻微的搏动,白皙的皮肤衬的耳根子红得发热。
他觉得奇怪,乐乐为什么提起这事儿会脸红呢?还有刚才做饭的时候,他感觉李凡拉着他像是跟他姐宣誓主权一般。这些问题可能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答案,它现在不大重要——他更关心饭桌上乐乐那句“兴许哪天就好了”,半年多了李凡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会不会改变主意了呢?这种念头一旦萌生就会在春日里放肆生长,如心灵感应般爬上心间。人一旦有了相互吸引就会想为对方做点什么,想牺牲自己,想服务对方;恰巧李凡也是如此,他觉得他久哥身上有好多未解之谜比那些生命起源还重要。
两个打打闹闹抢饭吃、推活干的活宝回家后剩下他久哥,“我姐管真宽,没她不能的。”李凡嘟嘟囔囔打开储物间的门探头探脑,“还好这里平常收拾的干净。”还好他秘密基地没有被人指指点点。
他久哥站在旁边手扶储藏室门问:“这里有什么秘密吗?”问出口后又觉得不大礼貌,刚提起这茬还说他姐管的宽呢。
李凡看了他一眼,迟疑一下拉开两扇门,略带兴奋说:“带你看看我的秘密基地,”他说完又回头怯生生地问:“有兴趣吗?”
还真是秘密基地?但秘密在哪里呢?李凡问完先脱掉拖鞋,仅穿着白色的袜子踩上松软的棉被,逐渐融入黑暗之中。他站在黑暗的边际安静看他久哥,像是示范一样原地坐下,将腿蹬到对面墙上。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谢斯年也钻了进去,二人并排而坐四条腿抵在同一面墙上,空间略逼仄充斥着阴暗的味道,但一点也不脏,甚至有些温馨。
掏出旁边叠好的小毯子抱在怀里,李凡将目光转向他久哥:“是不是有点无聊?——我心情不好就喜欢在这里躺一会儿。”
窗外投进来的午后阳光照不进李凡的秘密基地,像是希望照不进心房。他久哥房间里明亮光线的一隅看见他在苦笑,“我一人儿的时候就竖着往这儿一躺然后把门关上,冬天密不透风,挺暖和的。”他在原地比量了一下示意,翘起二郎腿不老实地踢对面墙上挡板,为了让脚踢得更高不惜歪着身子,“夏天不行,夏天褥子也得收了,返潮。”
秘密在哪里呢?秘密在于他久哥现在可以认定,如外在表现的一样李凡不是个追逐阳光的人,“挺温馨的。”谢斯年撇一眼远处的阳光回视李凡说,“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地方?”
“小时候就喜欢,”李凡戳着腮帮子大大方方表示,“小时候我爸不管我,一个人在家有的时候怕黑,有的时候怕打雷,我就自己躲在衣柜里。”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充斥储物间里木头、衣物的味道,闭上眼触摸周围的墙壁感受时光机的神奇,“能摸到四壁、没有光线照进来还不至于太狭小的地方,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人开始时不需要所谓的希望,要被迫离开妈妈的身体,离开那个温暖、黑暗的环境,因此生下来哇哇大哭。长大之后被灌输要阳光,要追逐希望,实际上人生最幸福的就是那段不需要追逐、不需要向往甚至不需要思考的日子。
谢斯年缓缓闭上眼睛,试图理解李凡的基础上去感受他的世界,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黑暗逼仄是安全的、能听清呼吸心跳是舒适的……或许他要个怀抱,“你会不会……”需要一个能让他不被蹂躏摧残的港湾,“就在这种时候,特别想妈妈。”谢斯年眼前绷直的手指,试图用力组织语言。
举起手放在面前的李凡从指缝里看他久哥,点头说:“会的,我小时候——五六岁吧,想妈妈了就躲起来哭一会儿,”指缝里还有光,那种微弱的光仅能看清五指、分辨他久哥脸庞的线条,“不能哭太大声,被我爸发现会挨揍。”
五六岁的孩子想妈妈还要担心哭闹后被打,想到这个谢斯年拳头硬了。
“有一次我躲在柜子里哭睡着了,然后就听见外头床吱嘎吱嘎响。”这种描述……谢斯年似乎感受到了后续会发生什么,当他看向李凡时,李凡对他揣度的眼神点头,“我撞见我爸跟我后妈内事儿来着。”
“因为是我自己躲在柜子里的,”李凡深舒一口气头枕背后墙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我当时感觉要是这时候出去肯定要挨揍。”
这种事情奇妙之处在于,对小朋友来说那是“恶心”的,那个年代大人报以缄口不言的态度,连小斯年得知他是养子之前还一直认为小朋友是两个到年纪结了婚的大人去路边抱个孩子回家养大的。
逼仄的环境、窒息的童年,压得谢斯年喘不过气。原来看到挂历上女郎的小李凡不是早熟地害臊,他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事儿危险,害怕交杂害羞想下意识躲开。
“真想抽那老畜生一顿……”谢斯年咬着牙根儿哼唧说,“还有他后养的那小畜生。”
有人替他说话李凡很开心,嘿嘿一笑问:“那久哥呢,久哥有没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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