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脚的**程度在李凡看来不亚于其他重点部位,特别是这种还要被人照料的感觉一时间让李凡无地自容。
与之相反的是如同计谋得逞一样的谢斯年,他拍拍李凡的脑袋坐在身边,“早该这样。”捏下乐乐泛红的脸颊,“别不好意思,我上次生病要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次?发烧那次吗?
李凡被说服了,他觉得有道理。如果他久哥执意拒绝他,不想“麻烦”他,那他确实又会愧疚又会不知所措——主要是他打不过他久哥,不然按在床上给他喂饭。
也未必,那天他发烧没力气反抗,想是这样想,他还是乖乖点头。
见到李凡点头后,谢斯年觉得又成功了一步,他搂住李凡的肩膀:“温度怎么样?多泡一会儿。”
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人与人的关系亦是如此。
想与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保持距离,离群是李凡首要生存守则,彼此疏离——他会在坟茔见到妈妈、在梦里梦见妈妈却不可能在现实中相逢一般地陪伴,他生命的每时每刻为了自己与他人顽固地坚守这一不方便的特立独行。
潜意识里李凡觉得,保持遥不可及的距离才能永远陪伴他。
“差不多了,久哥。”
得到水凉了的指令后谢斯年半蹲在地上,他第一次给人擦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笨手笨脚捞起李凡的一只脚,两手用擦脚巾裹住反复揉搓。
瘙痒感从脚底向上蔓延,“哎痒!痒——你轻点啊!”李凡止不住地蹬腿。
暗自坏笑的谢斯年悄悄收力,“好好好轻点轻点你别乱蹬,等会儿脚盆儿掀了cei我一脸……”
帘子突然被掀开,谢斯年给李凡擦脚这事儿被来换药的护士一览无余。她先看了一眼蹲地上擦脚的谢斯年,又看了一眼耳朵微微上色的李凡,指指挂钩上的吊瓶,“药快没了你看着点儿啊。”
护士将手中的液体和已经快滴完的空瓶对照后问:“叫什么名字。”随即踮起脚换药。
“李凡。”他回答。
谢斯年顺势看去马上说:“不好意思没太注意,”手上干脆利落地继续擦脚,顾不上打闹,三两下擦干后他将毛巾搭在床尾,好奇问:“哎你们能记住哪个患者什么时候换药?”
“晚上输液的少了能算个大概其,白天人太多记不住。”护士摘下空瓶回答,“你晚上在这儿住?还不回去?”
谢斯年挠挠头:“等会儿回,他留置针那手不方便,我给他拾掇完回去睡。”
“哦……挺局气啊,还给哥们儿洗脚呢。”小个子的护士语气欢快地打趣,往外走时拉住谢斯年低声说:“刚才我听打打闹闹到的……他平常不怎么言语啊?”
科室大多数人和她的感受一样,对此谢斯年只是说:“哦——跟我比较亲才这样。”
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挂上一抹掩饰不了的小骄傲,护士没继续说什么,拉好帘子离开了二人视线。
病床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子躺在一起略显拥挤,李凡偏偏要将床挡拉起来,一面抵着床挡一面靠着他久哥,两条腿架在床尾晾着刚擦干的脚。
李凡来回来去抖着脚,时不时还要翘起二郎腿,总是能用各种姿势逗自个儿开心消遣娱乐。
“婶儿炖了牛尾,雪子明天带过来,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自打入院之后两个人的对话十有**是围绕着吃,谢斯年补充说:“还卤了羊蹄,明儿给你带个尝尝——我小时候特爱吃。”
李凡点头,发丝轻轻刮到谢斯年的脸颊,“好。”
日落又日出,一切重新好了起来。谢斯年很喜欢吃他韩婶卤的羊蹄,小时候韩雪和谢斯年在每次卤羊蹄出锅之前早早儿围着厨房等,晾凉泡入味了直接上手抓来啃,吃完之后嘴边、手上全是粘粘的,擦都擦不掉。韩婶儿的卤羊蹄实属一绝,啃了五块牛尾的李凡手里攥咬掉一大口当啷着大块肉的羊蹄非常认同他久哥的喜好。
酱色浓郁、香气四溢,特有嚼头儿,没别词儿了,乐乐吃得那叫一个美。
坐在对面盯着小馋猫的谢斯年手里掐着一块餐巾纸,“慢点儿吃,还吃得下吗?”给李凡擦擦嘴角后他继续问:“家还有,明天再给你带两个?”
“他还怕你不爱吃来着——小气样儿,就带一个。”韩雪白了他哥一眼,“他自个儿一人一顿能吃仨!”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被韩雪看在眼里,习以为常之余她总有一种远超十年前的担忧,她由衷感叹他们开开心心的真好,又由衷担忧二人荆棘密布的未来。
李凡误以为他久哥想吃,大方地将羊蹄递给他,“来一口。”
“哎你吃你的。”谢斯年说。
他抖抖手,Q弹的肉挂在骨头上来回晃动特吸引人,挑眉重复道:“来一口。”
盛情难却,谢斯年抓住李凡的手腕照着羊蹄不客气地咬了一口,肉香透过味觉嗅觉产生幸福的多巴胺。来回咀嚼时弹牙的肉皮配着软糯的筋肉,每一口都是黄金比例……滋润。
“好了不给了,”李凡收回羊蹄放在盘子里,擦擦黏黏的手,“饱了,留着晚上当夜宵。”乐乐小朋友撤回了半个羊蹄。
羊蹄吃得心满意足,只不过洗脸、擦嘴就犯了难,羊肉的胶质黏在手上很不好擦,还有嘴角全都是。先打算用纸初步清洁的谢斯年很快败下阵来,不信邪的李凡又用劲擦了擦,嘴都擦红了就是蹭不掉,反而把仅剩嘴角的酱汁和着胶质抹得均匀。
像个刚偷吃完羊蹄没来得及销毁证据的小花猫,还一脸无辜。
偷笑之余谢斯年决定换热毛巾,干脆早点洗漱,昨天发现反抗不了的李凡今天干脆选择享受——让干嘛就干嘛,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抬抬头就抬抬头,让伸手就伸手。
身为妹妹的韩雪乐见其成,她觉得看戏比起哄有意思多了,不但如此她还发大慈悲帮他哥倒水、打水,然后安安稳稳坐在陪护凳上观看他哥怎么照顾人的。
她哥往后能这么伺候她嫂子吗?大概率会的,看不出来大少爷谢斯年竟然有照顾人的隐藏技能。
洗漱完毕后,谢斯年摸摸李凡的脑袋恋恋不舍地回家,他明天早上还要早起,赶在接班之前来看看李凡。
化疗的第二天一切顺利,甚至看起来李凡的食欲、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很多,大家暗自庆幸。很多患者从用药开始就会出现各种不良反应,精神萎靡倒是其次,影响最大的是胃肠道反应,尽管八小时使用一次胃复安仍然会出现频繁的恶心呕吐,严重情况下一周吃不下东西只能依靠肠外营养。
很幸运,目前李凡在这场比赛中正常发挥并没有出问题,他顽强的生命力再次从食欲方面展现出来。
意想不到的问题出在了啃了一半儿的羊蹄上。
结束今天的输液时已经凌晨十一点,他怕羊蹄放坏了真当夜宵吃了。原本没什么问题,谁不乐意吃个夜宵呢,不知道是已经放坏了还是吃多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李凡觉得昏昏沉沉,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看见吃的就反胃,食堂送来的早饭也没吃。
今天开始化疗药达到了维持治疗的剂量,因为李凡是第一次化疗,所以剂量相对较为保守。交接出国材料时谢斯年提到李凡这些不适感时,刘海军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基于李凡对疼痛、不适的忍受能力比他人更强,他还是不放心下病房转了一圈,询问了一下李凡的感受。
得到的回答是没什么,看李凡面色不太好今天又没什么食欲,加上有些反胃,刘海军初步判断可能是轻微的胃肠道反应,是可以耐受的。来自护理方面高老师的健康教育是,尽量不要太晚吃东西,输液结束后可以简单的活动一下。
滴水未进的李凡下午时情况变得更加不对劲。
刘海军和谢斯年下午一上班就先去了解李凡情况,顺便和谢斯年交接一下三个月的进修规划。
病房路上师兄弟二人并肩而行,“我们临床与科研不分家,他们不一样,”刘海军拿着材料解释,“他们指望科研新药卖高价反哺临床,所以临床归临床、科研归科研,专业独立性非常高,我们科研临床一把抓,是既要又要。”
走廊的尽头投射进春日午后的阳光,轻轻洒洒如同谢斯年的未来——近在咫尺,不急不忙地走过去即可沐浴在命运预设好的阳光下。
他是教授的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啊……和刘海军这种往上数三代人只出了他一个大学生的人注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哪怕他资历更老、学术建树更大,“以后研究的方向你可以自己选择,好处是只要你研究侧重点不是非常冷门的,国内都能吃得开。”刘海军心里暗自为谢斯年标价,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发愁哪篇SCI他出力却没有他名字的,他的人生与刘海军是同一条路上两条不同的分岔路口。
他们路过的一间间病房全是不同的人生道路,在医院汇集在了一起共同与死亡抗争、与生命赛跑。
谢斯年一路一言不发,他知道现实常常要人在两个重要之中做出一个选择——他从未意识到能选择本身就是幸运的,不幸的人没得选。
现在李凡躺在床上左手别扭地端着垃圾桶呕吐就是一种没得选。
化疗期间出现呕吐本来是个非常正常的现象,医生会提前交代好这一常见的不良反应,护士会提前嘱咐家属做好膳食护理,做好化疗期间频繁呕吐的心理准备。
但李凡不一样,至少他在谢斯年心里不一样。
快步到床边的谢斯年接过垃圾桶,帮李凡调整一个方便的姿势,现在的李凡脸被憋得通红,努力保持输液的右手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轻轻被拍着背,胃痉挛的那阵子感觉过去后清空了胃内容物,李凡仿佛死过一次了一般大口喘气。
“吐吧——正常,有人反应大有人反应小,”刘海军瞄一眼垃圾桶,问:“昨天吃什么了?”
“牛肉,羊蹄,”谢斯年下意识回答,扶着李凡缓缓躺下后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把嘴,随手扔垃圾时看见呕吐物颜色后又说:“喝了可乐。”
二人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可以判断大量黑色呕吐物并非是出血引起的。“打一针胃复安,再观察看看——正常现象,不用紧张。”刘海军安慰。
李凡倒是不怎么紧张,已经吐了三次他觉得吐不出东西了。额头微汗的李凡报以轻松的眼神看向他久哥挤出个笑,“没事儿。”他反过来安慰谢斯年。
正常发挥,即便谢斯年知道化疗的折磨其实才刚刚开始,他还是会忍不住地难受。他只能给他擦干净手,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李凡的脸颊,坐在床边的他仿佛一只无助的小狗。
他无助地守着,眼见他承受着各种折磨,那份碍手碍脚的材料被刘海军带回办公室又放回了他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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