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微暗，窗外的阳光一束束从窗棂缝隙射了进来。光下漂浮着点点微尘，林晓瑜看向中央那座精巧的石像，感到有些意外。
山神大人平日不爱待在石像里，每次他一来，对方总是会化出身体来见面的。可这次似乎出了什么意外，他能感觉到大人在石像里，但不知为何没有化出身形。
“您身体又虚弱了？”林晓瑜担忧道，“今年的山神祭……”
“听你安排。”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大碍，似乎还有些无奈，“和明叶好好相处。”
林晓瑜撇了撇嘴，带着一股酸气，“我才不和山下的小少爷计较。不过——”他话音一转，严肃道，“跟明叶一起来的那帮人需不需要把他们清理出去？”
“不必，留着他们还有用。”方安飘在远处，时刻盯着明叶同手持着武器的李成交涉，生怕李成生出什么伤他的心思，“晓瑜，我拜托你一件事，尽可能保护明叶，不要让他做祭品。”
这还是第一次，山神拜托他的代理人去做些什么事。
由此看来，明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已经被先知看上的祭品，哪怕是他这个代理人，也不一定能保下来。
先不论在这种尊卑大于天的村落里，林晓瑜只是一个辈分低的年轻人，就算是有了山神做支撑……村民对山神的态度已经相当暧昧，并不一定会买他的帐。
“我……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林晓瑜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问话对一个神明来说简直大不敬，可他还是按住自己发抖的双手，抬起头问道，“您为什么不再施展神力了呢？”
如果大人随便借个什么机会施展一下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神迹，也能有效地震慑住一无所知的人类。
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小奇迹，过去的十几年中神却不肯施舍一点——或者说，他已经连这种事都做不到了。
“您的身体真的已经……”林晓瑜几乎不敢呼吸，他看着在光下静静盘坐着的神像，许久没有说话。
山神祭必须办，不仅要办，还要让他们真心实意的祭拜。林晓瑜暗暗下了决心。
“……我不能让一群疯子骗走我们家的钱，明白？”明叶抱着手臂，瞳孔黑沉沉的，聚焦着直勾勾凝视面前灰头土脸的研究员。
“我已经解释过了！”李成恨不得生吞了面前这个没完没了的小少爷，“灵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我们探测到了它的能量！”
明叶仍旧冷冰冰的，他指着不远处被声响同样吸引过来的村民，提醒他们，“你难道也要用这种说辞说服他们？怕是不行吧？”
前不久才落了雨，草地上还湿润着，此时天穹上又黑沉沉压下一片灰云，铺天盖地一样，带着风雨欲来的沉重气势。
“明叶，快回去，暴雨要来了。”方安提醒他。明叶不动声色地点头，他忽然想起过河时他们小心翼翼抬着仪器的模样，忽然又有了主意。
“现在回去免不了被赶走，事情都是因为你们，说吧，怎么办？我可不要跟着你们风餐露宿。”
“我们可以先回去，再慢慢解释嘛，反正也没有弄出特别大的动静。”其中一个研究人员跳出来缓和气氛，“仪器不能泡水，这天气不对头，您淋坏了就不好了。”
明叶不为所动，李成却不愿再看他脸色，招呼着人将仪器收好，准备回到村庄。明叶哪能让他不淋点雨就走，他拦住李成，飞快从大大小小的仪器里抢出一个探测针来。
“明叶！”方安看着李成手里那些枪枪炮炮，简直被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他赶快飘到明叶身边，手里捏着一团小小的亮光。
没有了最关键的一根探测针，那个最大的探测仪器便像接收不良一样，哪怕方安的能量体因为情绪波动比刚才还要强烈，也只是半死不活的扭了扭指针，完全没有被人注意到。
李成几乎要对着他破口大骂，他拔出腰间的手枪，枪口对准了明叶——里面只有大剂量的麻醉弹，本来是对付野兽用的。一旁好几名研究员死死拽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怒气上头真的开了枪。
“老子忍不了你了！”李成喘着粗气，“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嗯？我告诉你！利益面前什么都不算！不管你怎么闹，你爹也不会放弃这笔投资！”
“探针给我！”
他说的倒是没问题。如果自己真的有个富翁爹，肯定不会理会小孩子的意见。明叶哼笑一声，将探针攥得更紧。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富翁爹，自己只不过是个冒用了投资人家少爷的身份，偷偷溜进山里的人而已。
不过，等李成回去向投资人确认了之后，这个身份怕是没办法再给他提供庇护了。
这么一折腾，豆粒大的雨点终于等不及地打了下来，风吹得厉害，刮在人身上能带走大半热量，生疼。李成顾不上明叶，赶快指挥着众人护着仪器离开了。
反正探针还有备用，打湿了仪器才得不偿失。
明叶看着他们远去，半晌才反应过来下雨了——方安不知用了什么能力替他隔绝了四周的雨幕，他全身上下还是干爽的。
“快些回去，最近雨太多，在外面逗留可不太妙……”方安推着明叶走，明叶顿了顿，将手心里藏着的一枚磁场敏感金属藏好。这东西是借着探针的掩护偷偷从仪器的接收部分弄下来的。他看的清楚，刚才那东西的指针动之前，这块金属发生了轻微的形变。明叶对这东西不太熟悉，唯一一个印象就是贵且稀少，弄丢这一个，李成想必也很难找到第二个。
“你控制不了雨？”明叶一路小跑着回村庄。
“我在衰弱，除了打理打理山上的花草河流、替你挡挡雨，也做不到什么了。”方安语气镇定，好像说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所以注意安全，我可能护不住你。”
明明我更想护住你。明叶心道。可是到头来，你好像总是因为我出现意外。
“你会想要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吗？”明叶轻声问他，方安却没有听见——一阵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伴随着轻微的地震从远方传来，一股奇怪的气味伴随着浑浊的泥水蔓延开来，愈演愈烈。
“是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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