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七点半不到,方眷就把司年接到了自己住的公寓。
司年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方眷来时,穆青女士也在。
方眷在穆青女士面前,就像是努力收敛起身上的刺的刺猬,浑身僵硬,处处别扭。
那些刺并没有如方眷想象地那样放松下去,反而在她的刻意下,奇奇怪怪地把刺冲向了四面八方,更显得横冲直撞和潦草。
方眷没什么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尤其那人是司年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儿,方眷就更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像是刚刚组装上的。
司年见状,只觉好气又好笑,只能和穆青解释说:“妈妈,这是我同桌,方眷,快月考了,来找我补课的。”
方眷这才僵硬地吐出个“阿姨好。”
“你好。”穆青点点头,并没有把方眷的那点别扭放在心上,而是笑着说,“这还是年年第一次往家里带同学,不过阿姨今天要出差,你们就...”
“那就让司年跟我去我家里吧!”方眷这时候倒是反应得很快,“正好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个,让司年跟我做个伴,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
所有的小朋友都懂,家里的大人不会轻易拒绝外人。而所有的小朋友,更是近乎本能地会利用自己的“外人”身份,去向朋友的父母提出一些出去玩的请求。
方眷不仅有这样的本能,更知道司年对她母亲的顺从。
于是她顺利把人带回了自己住的公寓——一间就在学校对面的两居室。
这是方眷和她爸爸吵架不肯回家、方爸爸无奈之下,对她做的退步。
王彬戏称这场争斗是方眷和方爸爸之间的一场“护国战争”,而这间公寓就是方眷获胜的奖章。
当然,这份奖章虽然价格昂贵,但风格极简,除了主卧揉成一团的被子能看出这里确实住人的痕迹,家里的其他地方简直和售楼处的样板间没有差别。
唯一的好处是这里离学校很近,近到从小区楼下骑自行车,五分钟就能到学校门口。
方眷带着司年简单的参观了一下她从来没进过的厨房、偶尔会躺着玩手机的客厅沙发、全是快乐水的冰箱之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套玻璃杯。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挑出了一只高脚杯。
方眷发挥着她周到的待客之道,把杯子洗干净、倒了半杯热水,放到了司年面前。
所幸,饮水机是除了电冰箱外,方眷唯二能够使用地相当娴熟的电器,那杯水的氤氲热气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司年有些好笑地看着方眷在自己家里手忙脚乱。
她知道方眷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午饭和晚饭都是家里的阿姨做好,再让司机送来。
她当时还问过方眷,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住回家里,或是办理住校。那间公寓虽然也算学区房,但是临近学校,难免吵闹,等三年之后她毕了业,就更不适合居住了。
方眷耸耸肩,“那就卖了呗,学区房的价又不可能跌,一出一进相当于三年赚了几十万,毕业旅行的时候拿这钱去环游世界不香吗?”
环球旅行...司年又想起了自己三年后出国的事。
她独自发了会儿呆,再抬头找方眷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面前了。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司年探头去看,正瞧见方眷站在门口,对着房门上的摄像头,一本正经地叮嘱说。
“陈姨,我朋友来家里帮我补课,这两天的饭菜都送双份。”
“她肠胃不好,还乳糖不耐,少做乳制品。她睡眠不好,饮料里也不要加茶和咖啡,纯鲜榨果汁最好,水果不要芒果和榴莲,她不能吃海鲜。不要太辣、太油、太冷的,食物一定全熟,胡萝卜炒软一点,黄瓜得脆一点...唔,先这样吧。”
“哦对了,不要做茄子!不管红烧还是清蒸的,她都不吃。”
被这么一打岔,司年之前想的事情也暂且抛在脑后了,她看着方眷逐渐走近,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一只手撑在司年旁边的扶手上,极具压迫性地探着身子,说:“咱们是不是该心、平、气、和的好好讨论讨论昨天的事?”
司年向后靠,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像是只慵懒的白狐,语气不冷不淡的,说“你骗我妈妈说来补课,就是强迫来我在你家里,听你秋后算账的?”
方眷听见司年没有当着她妈妈的面,却叫出了“妈妈”这个称呼的时候,神色立刻变得有几分奇怪。
当然,方眷并不是因此伤怀自己早年丧母,她母亲早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固然痛苦,但那痛苦又因为模糊的记忆,变成了骨子里的不安,千折百回的,养成了她现在的性格。
方眷为那件事付出的代价,是在血肉之躯上长出了盔甲,十几年下来,已经能够很好的防御别人的母女情深。
何况这个称呼是从司年嘴里说出来,方眷的精力,就只放在了思考司年对她妈妈的态度上。
在方眷眼里,“妈妈”这样的称呼方式,是只存在于小学生的嘴里的。
他们对母亲无限亲近,无限信赖。
直到青春期之后,他们催发了自我意识的觉醒,他们需要用独立独自独行来证明“我”是作为一个有意识的个体存在。于是和亲人的拘束分割和排斥,让“妈妈”这样亲昵的词语迅速被淘汰。
司年乖巧到似乎并没有青春期,或者说家人眼里的叛逆期。
在方眷第一次见到,有人明明吃茄子会呕吐,却还要因为母亲的希望,强迫自己去吃的时候,她从一开始的完全不理解,逐渐就变成了隐隐的佩服和对司年母亲的不满。
她能为家人做到这样,为什么司年的母亲就不能放弃,通过折磨自己女儿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一点念想呢?
连她这个未成年的人都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什么死者为大,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次是想念司年父亲,那之后呢?是不是为了满足她的一切控制,司年就该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没有情感的受她操控呢?
她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代入了司年的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司年母亲颇多怨怼。
所以当那个称呼自然而然地从司年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方眷的复杂心绪都化成了一声喟叹。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司年的后半句话——秋后算账。
她被这用词气笑了,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道:“你管这叫秋后算账?”
司年只淡淡挪开了视线,她抱着抱枕,看向了右手边的阳台窗户。
这间公寓的楼层高,从这里看出去,只能看见一片湛蓝的天幕,天上飘着两朵轻薄的云。
那实在算不上什么景儿,明摆着,司年就是不想看着方眷,司年还在生气。
“喂,说话呀!”
方眷又在司年耳边打了两个响指,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见司年依旧不为所动,她屁股一挪,坐到了司年旁边。
她直冲冲地、瞬间盈满了司年的视线,只换来了司年转头看向了另一侧。
那一侧是客厅和玄关的隔断,木制的格子上,只能通过盆栽的缝隙看到一点厨房的影子,司年的视线就落在那快要枯死了的吊兰上,仿佛那纤长的叶子上写着什么物理公式,值得她深入探究思考似的。
方眷皱着眉,把司年扭过去的脸掰过来,面对她。
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告诉你,我对一个人是好是坏,跟别人,没、有、关、系!你昨天骂我的那些,都是污蔑,是诽谤!”
司年看着她,半晌,她开口道“压强是物体所受压力和受力面积的比。”
方眷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司年又抬手抓住了她捏着司年脸颊的手的手腕,说:“你上次只用三根手指的指腹掐着我的下颌骨,所以受力面积小,压强大,就很痛。”
“你说你对一个人时好时坏和别人没有关系,至少那次,你对我不好是因为他,方眷,你撒谎。”
司年的指控直切要害,有理有据,方眷显然也是想起了那晚自己发疯的事情,她吞咽了口口水,立马变得心虚起来。
一心虚就涉及到解释的问题,解释不通,她就只能用攻击的方式做盾。
她不自觉离得司年更近,语气很凶,却仍旧能听出她话里的没底气,“你说翻旧账不是什么好习惯的!”
方眷咬牙切齿的,“那至少我对你好,和他没关系!”
司年眼珠一翻,“你之前...”
这次,还不等司年说完,方眷也知道了她要说什么,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重新说道,“我真心对你好,和他没关系!”
终于,司年没反驳,方眷这才慢慢松了手。
她像是占据了道理的高位,立马开始对着司年的行径开始指责,“那你承不承认,在我和冯雪之间,你就是偏心?”
方眷不依不饶的时候,算得上胡搅蛮缠。
司年却相当享受这种“秋后算账”的拉扯,这在她看来,甚至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情趣。
在这个都是数据的世界里,方眷就像是她身边的一个炸弹,随时可能会因为她的一些行为爆炸,继而产生一系列让人头痛的后果。
而司年表面上的温和,只是为了隐藏起她深深地摧毁欲。司年时常有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念头,这份冲动在理智与感性的拉扯下,让她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地接近危险,接近方眷。
就像是空间里的警报器。那是响在她灵魂里的动静,音频很高,尖锐痛苦。平静的时候,司年就想要让它响一响,直到濒临崩溃的时候,她才凭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让它停下来。
那种濒临死亡、劫后余生的滋味,会让她产生她真的活着的快乐。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
于是她相当有耐心地和方眷周旋,直到昨天的事情彻底解决,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系统并不懂这所谓的“情趣”到底有趣在哪里,她只知道方眷的危险值在降低,那这就是好事!
三方满意愉快的周末很快过去,那场争执带来的余韵让司年相当安稳地度过了两个月。
转眼,在万木凋零,一片肃杀的深秋里,司年他们结束了这学期十一月的月考。
方眷的成绩突飞猛进,和一中的篮球赛也以胜利告终。
高歌猛进中,十二月,来了。
系统提醒司年,【学校在平安夜出了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并且要以此次成绩作为分班标准,在你确定了会进入一班之后,顾兰时选择了在圣诞节这天向你表白。】
啊啊啊啊啊,圣诞节,我们年年的关键节点终于来了!
冤种顾兰时: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收藏破两百了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啊,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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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校园篇之白月光×青梅(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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