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今天在外面见到一个少年郎君,心中觉得不安,过来跟娘商议一下。”
“少年郎君,”杨静娴笑了,“什么样的少年郎能让我儿如此不安?”
“别的倒也罢了,他那眼睛跟儿子跟孩儿甚是相似!”
杨静娴闻听相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说:“还是来了。”
白及心中一动,“娘,你知道这个人?”
杨静娴却已陷入回忆之中。
杨静娴是在落魄之时认识的苗行至。
在她及笄之年将要被“妈妈”梳拢的时候,她爹的友人终于出手,帮助她假死脱身,成了一个良家孤女。苗行至那时还未执掌苗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家纨绔子弟。
两人的身份在当时而言道也相当,苗行至久经情场,哄女孩子芳心的手段花样繁多,杨静娴就这样慢慢被他哄到了手。婚后杨静娴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混账!家中的仆妇丫鬟十三岁往上,三十岁往下,但凡五官周正一点地都被他沾染了个遍!因此门当父门当户对的姑娘家没有一个愿意嫁给他的,也就她是个傻的,隔着市镇被他欺骗嫁了过来。
甜蜜了不到一个月,等着她的就是吞不尽的苦水。或许是上天开眼,就在苗家父母拗不过儿子,打算以无子为由将她休弃的时候,她怀上了!
龙凤呈祥啊,何等的吉兆!
从此,杨静娴算是真正在苗家站稳的脚跟。然而苗行至一刻未曾停下猎艳之心。在孩子满月之前,再次化名云游,到处去寻花猎艳。
苗行至未经行商之苦,对于钱财大方至极。凭着广撒钱财的方式结交了当时的盐帮帮主。时下女子地位低下,挚友光临互赠姬妾是美谈。盐帮帮主推出了自己容貌身段极为靓丽的舞女邀请苗行至一起品鉴。然而苗行至看不上眼被献出来的舞女,反而看上了只露过一次面的帮主最受宠的一个姬妾。那姬妾彼时正是帮主的心头之好,帮助不乐意。可是苗行至当时多有手段,硬是勾搭得小妾愿意了。
两人背着帮主有了鱼水之欢。
在明知挚友反对的情况下与挚友的爱宠相好,这刺激感让苗行至暂停猎艳的脚步,倒也少做了些孽。从此,苗行至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月时间乔装打扮化名前往扬州去跟那名女子私会。这事儿一直持续了四年,十二年前的一个秋日晚上,雷雨大作。苗行至满脸血水,从后墙翻进家中,闯入卧房。
当时杨静娴正在整理商铺账册,见此大惊失色,仓皇将苗行至打理清爽,一夜不敢合眼。
第二日府衙悬赏,杨静娴才知道那一晚不知多少商家被水匪持刀闯入大肆搜检,有些家丁护卫少的人家甚至有人牺牲!
以后苗行至战战兢兢,很多年不敢出门。
苗家大权由此尽归杨继贤。
那一年,苗不羁兄妹将满六岁。
听到亲爹的荒唐往事,苗不羁羞愧得双手掩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堵住耳朵,不去听爹这些混账不堪的故事!
子不闻父过,礼也。白及表示理解。
不过这不影响她听得津津有味。
“爹知道他的存在吗?”
“对啊,娘,你说如果爹知道,为什么没有把他接回来?”苗不羁也跟着问。
“也许他也没想到那孩子还能活下来吧。说起来这孩子也不过小你们一岁。你们既然已经见到他了,可知道他来干什么?”
“管他来干什么,我们都不能让他干成功!而且,娘,他的身手很不错的样子。您这边的护卫力量要加强了。不然,万一他对您不利,您怕是要吃亏。”
“妹妹说得对。而且既然爹以为他早已死了,那就让他继续这么以为吧,不必叫他们再见面了,也免得再起什么变故。毕竟有一个上官喆已经够我们头疼的了。”
“上官喆?他又怎么了?他和我们不是已经没有关系了?”
白及这才想起上官喆的事情出来之后,她和苗不羁各自有事要忙,竟都忘记了要将上官喆的身世告诉杨静娴。尴尬地笑了笑,细细地又将上官喆的身份解释了一遍。
苗不羁,更是赶忙描补一番,又将自己和国舅嫡次女刘夫人的交易也说了一遍。
杨静娴气得给了他们一人一下。
“你们怎敢如此大胆!轻易涉足皇权交替!”
娘娘不羁摇着杨静娴的手撒娇,不敢再做丝毫辩解。
白及更是低着头数蚂蚁,做足了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杨静娴看看儿子又看看“性情大变”的小女儿,只能叹了一声,缓缓地调动自己幼年时的记忆,慢慢地对苗不羁说起杨家旧事。
“想当初你们外公还在的时候,我跟先郑夫人交情尚好。她大我两岁,对我多有照顾。后来,郑夫人难产而亡,国舅府里乱糟糟的,我还曾接刘萱姐妹去家里散心。可惜,没几年你外祖父出事,我和她们就断了往来……。论起来,你该叫她一声‘姨’你既然跟她有了往来,就记得要诚心对她。那是个天真单纯的人,你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智就欺负她。”
苗不羁没有想到自己娘亲和刘夫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这话一听就知道娘心里至今还惦记着闺中密友。
他不禁庆幸自己听信了妹妹的话,站位太子!
不然等将来杨家恢复了身份,娘肯定不会舍弃太子而去扶保其他皇子。到时候母子站在不同阵营,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妹妹说家人之间不要有欺瞒,否则容易后悔终生。
“皇上这个人疑心很重。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你们外祖父从他处于微末之时就为他出谋划策,帮他躲过多少次意外,才有了他九五登极。可他登基之后,害怕你们外祖父会相帮其余宗室,任由奸佞小人对他大肆攻忓,直到杨家满门获罪!”
“你们外祖父至死没看透皇帝为人,还以为他说受小人蒙蔽才使自己蒙冤受屈,殊不知那股子小人不过揣测帝心顺势而为罢了。如今太子年富力强,而他日渐老迈……怕是太子日子不好过了啊。”
苗不羁一点点头说:“是啊,上次见到刘夫人的时候,谈到白糖提纯的利益分配以及制冰的利益相让的时候,刘夫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实在不像她那身份该有的稳重体统。我留在京城的时候也打听过了,刘夫人在经商所获得利益,几乎是全部运送了东宫,自己手里竟没有留下丝毫。可想而知,太子如今的处境该多艰难!历朝历代,怕没有哪个监过国的太子会在银钱上窘迫至此!”
“既然您与国舅府有这么一段幼时的情谊,儿子想着,如果太子果然愿意为杨家翻案,以后我们苗家担负起东宫开销之事,您觉得如何?”
“诸子争嫡。所花费该有何等之巨?你虽在经商上有天分,能担得起这份重任吗?”
“娘,这些钱自然不是我苗家一家出,不然外祖父的昨天就会是哥哥的明天!哥哥只需要出其中三到四成,余下牵线搭桥就好。须知,天下向往从龙之功的不知凡几,只是苦无机会而已!只是如此一来,哥哥少不得要先为自己谋取一个身份。”
“托妹妹的福,韦先生对为兄感官甚好,只待我考取秀才就会带我拜访故友。”
“那哥哥可有把握?”
“那是自然!”语气满是骄傲。
饱学之士如果没有入朝为官的意图,就会止步于秀才这一步,随后四处游历,弘扬自己的名声,历经岁月沉淀后,或诗画寄情,或著书立说。因为不占据举人名额,故而一心科举做官的文人没意见;因为不做宗室门客,所以皇帝没意见。因此,名士,被天下追捧!
“可如此大量的金钱往来,必定引人注目。官商勾结自古便是大忌,一旦叫人抓住把柄。只怕……”
杨静娴提出的刚好是苗不羁考虑的难点,就算走银票送给太子,那就会在票号留下痕迹。太子如今是众矢之的,也是满朝文武、诸位皇子甚至包括皇帝都双眼紧盯的对象,如此大额的银钱往来,怎么可能不暴露?
“做成页子如何?”
“叶子?什么叶子?”
白及扬起声音,“莺歌,你去找绿柳,让她将我准备抄录《中庸》的空白册子取一册,速送过来。”等莺歌应声离去后,白及才对苗不羁说:“将黄金融化,捶打至书页大小厚薄,然后用纸浆包裹晾干,再在纸上书写文字,装订成册。看上去就是寻常书籍。”
“你是说,向太子献书?”
“哥哥考取秀才后,必然要游历四方的,游历时候遇见些书籍文册正常吧?偶有机会认识个把子认识太子的小官不过分吧?得知太子贤明且好读书,哥哥作为新晋名士投其所好就更正常了。借和太子谈论经学,悄悄地把书带给太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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