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天光未亮，王宫已然苏醒。
林苋站在小楼客房的窗前，看着远处宫殿群渐渐亮起的灯火，听着隐约传来的、为庆典做最后准备的喧嚣。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节日特有的、躁动而甜腻的气息，混合着花香、烤点心的甜香，还有金属和绸缎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穿着一身詹姆早些时候送来的、料子柔软但样式简单的深灰色衣裙，比女巫袍更内敛，比贵族裙更朴素，像是刻意模糊了他的存在。
紫发用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色发带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睫下淡淡的青黑，透露出昨夜或许无眠。
黑猫安静地蹲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扫过地面。
昨晚阿尔文那个无声的、仿佛告别的手势，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时不时带来一阵隐痛。
他知道，今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故事将走向终局，而他的任务，或许完成，或许失败。但无论如何，他与阿尔文之间这种古怪而脆弱的平衡，都将被彻底打破。
詹姆敲门进来，端来了比往日更精致的早餐，还有一套熨烫平整的、侍从或低级文官式样的深色外套和裤子。
“殿下吩咐，林小姐今日可以随侍从队伍，在典礼外围观礼。”詹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这套衣物或许更为方便。”
“随侍从队伍”？阿尔文允许他离开小楼，甚至前往婚礼现场，但身份是模糊的、低微的“随从”。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限制。他不能以“女巫”或“贵客”的身份出现，只能隐没在人群边缘。
林苋沉默地换上了那套男装。衣物意外地合身，仿佛量身定做。
他其实一直隐隐有感觉：阿尔文应该一直知道他是男性。即使因为天生条件、再加上系统对他外貌的细微调整，导致他扮起“女”巫来毫无违和感。
镜中的少年身形清瘦，紫发束起后露出苍白的脖颈和过于清晰的锁骨，深色的衣物衬得皮肤更白，紫眸中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遮掩大半，只余一片沉寂的深潭。
他看起来就像个沉默寡言、有些体弱的王室书记官或随行学者，毫不起眼。
上午，林苋混在一队负责搬运礼器和杂物的低级侍从中，进入了举行婚礼的圣光大教堂外围区域。
教堂内外早已被鲜花、绸缎和金光闪闪的装饰淹没，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洒下，投下瑰丽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回荡着庄严肃穆的管风琴乐声，夹杂着贵族们压低了的、兴奋的交谈声。
他被安排在侧廊一根巨大石柱的阴影后，这里视野尚可，能勉强看到前方铺着红毯的圣坛，但又足够隐蔽。
身边其他侍从都紧张而兴奋地探头张望，低声议论着王子的英俊和公主的美丽，议论着这场举国瞩目的联姻。
林苋只是静静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剩下的一张潘多拉卡。冰凉坚硬的触感，是他与这个世界荒诞规则最后的连接，也是他仅存的、可能改变什么的筹码。
他需要亲眼见证终局。故事书上说，“王子与公主在盛大的婚礼上宣誓，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需要看到“宣誓”完成，看到故事书认可这个结局。
至于之后他们是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不是他这个“女巫”需要操心，也不是故事书要求的部分。很冷酷，但这就是规则。
时辰将至。宾客渐渐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到教堂入口。
首先走进来的是阿尔文王子。
他穿着一身纯白镶金的王室礼服，剪裁完美，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修长。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透过彩色玻璃的阳光中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他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而庄重的微笑，蓝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圣坛，步伐沉稳，气度雍容，是所有人理想中完美王子的模样。
只有林苋，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因为那该死的共感回响还有一丝微弱的残留，又或许只是他太过熟悉那双眼睛——他捕捉到了那平静表象下，深不见底的、仿佛冻结的深海般的空洞。那微笑没有抵达眼底。
王子走到圣坛前站定，转身，面向入口，等待他的新娘。
乐声变换，更加恢宏庄严。教堂大门再次敞开。
索菲亚公主挽着国王的手臂，缓缓步入。她身穿一袭缀满珍珠与钻石的华丽婚纱，长长的头纱拖曳在身后，金发精心盘起，戴着璀璨的宝石王冠。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新娘妆，嘴角含着羞涩而幸福的微笑，目光低垂，偶尔抬起，含情脉脉地望向圣坛前的阿尔文。
完美的新娘，完美的画面。宾客中发出低低的、赞叹的抽气声。
公主走到圣坛前，国王将她的手，郑重地交到阿尔文手中。两人的手短暂交握，阿尔文微微颔首，礼仪无可挑剔。
主教开始宣读冗长的祝词和训诫。阳光在彩色玻璃上缓慢移动，将圣坛笼罩在一片神圣的光晕之中。
林苋站在阴影里，看着那对沐浴在光中的璧人，感觉自己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他是个旁观者，一个记录者，一个……即将退场的幕后推手。心头那根刺，似乎扎得更深了些。
宣誓的环节到了。
主教转向阿尔文：“阿尔文·埃德蒙·塔兰，你是否愿意娶索菲亚·玛丽安·塔兰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教堂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王子的回答。
阿尔文静默了片刻。那片刻极其短暂，但对林苋而言，却仿佛被拉得很长。他看见阿尔文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握着公主的手似乎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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