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延写了三日也没递上半点笔墨，乾帝一怒之下要抓林延去砍头。大殿在红尘丝的探知范围内，红尘丝乐呵呵搞起了实况转播，“呦，这么多朝臣为你说话，你这化身看来混得挺不错的，人缘好。”
一个风流书生，世家子弟，待人接物有尺有度，人缘确实不差。但整个安定侯府人缘也都不错，不还是被杀了个血流成河。此时有人愿意出头保他，“看来信送到了。”只能是女主出手了。
“有人说杀了你太便宜，怂恿乾帝给你上刑呢，抓你的人在路上了，小石头，逃不逃？”总不能平白再挨一顿。
林延不慌不忙提笔，在抻平的纸面落字。
“寻常燕至侯府门，偶闻啼鸣道天音。日落山倾云破处，月影斜枝映龙纹。”
红尘丝看热闹不嫌事大：“平仄没压上啊大才子。这什么，你想说季昊天像只寻常燕看中了侯府，承天之气偶尔说些惊世骇俗的发言，老皇帝马上噶，在明月的帮衬下季家小子登基顺理成章？可以啊，让你写平叛的檄文，你搞篇明说我要拥立新帝的诗出来，想选死法呢。”
林延给诗落了款，才道，“给季昊天登帝造势，一篇诗文肯定不够。”但一篇诗文也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引导尚存的世家向季家靠拢。
至于乾帝派来的人……叛军都要打到京郊了，城内的势力也被明月拢了大半，至少这皇宫内目前暗里做主的人不会是乾帝。
看守宫门的禁军放了行，来提人的御林军扯着一瘸一拐的林延往慎刑司走，刚压到司内，过了个拐角，有人从背后大力推了林延一把，将他推进暗门，与此同时有个身形差不多的白衣人和他互换了位置。
林延从容不迫地在漆黑的暗门换了身早备于此的衣服，顺着指引，过暗道，从一个荒废庭院的假山内钻了出来。
“这儿是季府的别院啊，看来季家对谋逆早有准备。”红尘丝自觉地放开神识探索地图。“有人来了，这回应该是明月的人了吧。”
林延跟着下人指引，也算对方贴心，给他备了水沐浴。林延也就简单收拾了一番，主要是看看还有哪个地方是灵气没顺通透的。作为外来者，林延能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内使用些许超出的力量，他能把握好分寸，只要不引起注意就没问题。
“腿治不好了吧。”红尘丝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轻易治好，也是没办法。
除此之外也有些淤青和疤痕，林延凑合着让徒有其表的疤痕留着，收拾妥当，去见此间的主人。
夜色正深，婆娑的树影随风而动，初春的天气尚透着股凉气。等在书房的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衣服，眉目皆是灵动的英气，不出所料，是明月。
“真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明月忽而笑起来，意有所指。
林延落座，接过递来的茶喝起来，“无论如何，多谢。”
明月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打量起这位落魄公子。她入京固然带着任务，但对季昊天，也却有着难以遏制的心动。所以在进京之前，自然细细调查过林瑶瑶的背景。一个丝毫未曾经受过风吹雨打的世家贵女，她不放在眼里，至于林延，徒有虚名却毫无实权的世家公子，她亦不曾视为对手。
看来，经受过磋磨的世家公子，褪去了曾经的单纯与善良，变得更加……明月皱了皱眉，变得沉稳了许多。
“一如信中所言，子初所求仅为家妹的安全。”林延放下茶杯，“之前总总，皆是我林家对不起明夫人。利益所在，想来明夫人也能知晓林家从前的所作所为出自何意。”
明月敛起笑容，目光也跟着沉下来，“怎么，我确实夺了你妹妹的正妻之位，但以如今的形势，还妄图从我这里听到一句道歉不成？”
红尘丝又在嚷嚷：“哇，好咄咄逼人的女主，不愧是男主的左膀右臂，小石头，冲冲冲，气运厚着呢。”
林延不为所动，“明夫人误会了，子初并无挑衅之意。”他声音干脆有力，并无半分愤懑与受制于人的气愤，反而像是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妹妹。
明月一挑眉，“所以你知道我所求何事？”
显然是在梁国做质子的杨宇，叛乱刚起，乾帝为了稳定前朝和边境，战事一动便将周边邻国的质子关押到了秘密场所。明月之所以愿意和季昊天共谋大事，也有救她哥哥回国继承大统的意思。
“林家未倒之时，子初有幸见过。”
话音未落，一把寒光凛然的匕首啪得一声被拍在桌面，烛光映衬下，明月本就偏攻击性的明艳长相多了几分狠厉。“林公子，慎言。”她倏然一笑，指尖抵着匕首把玩，“我来京城也近半年，可从未听说过，林公子是什么好打听的人。”
吟诗对月的浪荡公子哥儿罢了，不足为虑。如果真是藏了拙，有几分本事，那安定侯府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林延到底知道多少梁国的事，她的身份又是何时败露？
红尘丝嚷嚷，“姐姐，疑心别这么重，这不是天道给我开了挂嘛。”
林延又品了口茶，比在宫里软禁时味道要好。“明夫人可知南国长公主，燕星？”
南国和乾国接壤，国力不丰，但占据天险，和乾国关系一般但也能互通有无。五年前两国联姻，南国派出了长公主燕星前来和亲。传闻燕星能力卓绝，但她的弟弟是个废物，先帝曾数次可惜燕星不是男儿身。后来先帝驾崩，燕星的弟弟登基，第二年便打发这个姐姐来乾国和亲。
此事也算轰动一时，燕星来到京城，众人才知这位惊才艳艳的长公主原来身体孱弱，才给了她弟弟可乘之机。不久，燕星嫁给了五皇子，因着侯府的缘故，林延曾和燕星有过几面之缘。
明月的手从匕首上挪开，燕星作为南国曾经的实权者，掌握着些情报也不奇怪，只是……“你竟然和那个疯婆娘谈得来。”
红尘丝：“你们俩半斤八两吧。”燕星来和亲是被亲弟设计了，但她也没有坐以待毙，两年后搭上了季昊天的线，趁着季昊天回京和他里应外合扳倒并杀害了五皇子，随后诈死回了南国，现在正在南国搞他的弟弟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南国的摄政王。
林延的原身和燕星的关系还真不错，可能是想看看季昊天的小舅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处之后又觉得林延这人挺天真倒霉的，也曾暗示过林延，季家并非好亲家，能脱身早点脱身，可惜光风霁月的公子哥没能理解。至于梁国质子和流落在外的嫡公主这种机密的事，燕星自然不会告诉林延，但她人又不在，林延顺理成章拿长公主扯大旗。
杨宇没被关在宫里，乾帝本就多疑，遇事不决扣押质子的皇帝能有多大本事，正事没干，但关押各种人的地点反倒是准备了不少，杨宇被关在乾帝给自己准备的帝陵附近。明月得到消息也不再废话，当即客气地请林延去休息，招了心腹开始商讨行动。
说是去休息，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被软禁。林延展开神识扫了眼，明月的人手大多去控制城内和皇宫了，剩的人不多，凭这点人想救出帝陵的杨宇再逃回梁国，有点悬。
“他们怎么全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红尘丝啧了一声，“杨明月好歹也和季昊天做了三年夫妻，一个一心想着救弟弟回国夺嫡，一个一心想着谋朝篡位还美女两手抓。”
林延睁开眼，“天道如此。”这个世界走的就是情爱与利益分开，背叛与爱情共存的路线。季昊天与杨明月之间肯定有夫妻之情，但不耽误杨明月一心想逃回国。按照天道的推衍，杨明月帮季昊天打开了京城的城门，趁乱又救出了杨宇，但本人没跑掉，只好接着与季昊天虚与委蛇。季昊天登基后封她为后，稳固实力后宣布了杨明月梁国公主的身份，借此与梁国交好。也是见尘埃落定，杨明月才打消回故国的念头，安心当起皇后。
“这个天道就是太宠儿子了。”红尘丝一想还得捧着这个世界之子，也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林延写诗大骂乾帝的消息被传得到处都是，城门也贴上了悬赏，曾经声名显赫的安定侯府林家彻底成了叛臣贼子。
“哎，林家老爹当了一辈子忠臣，没想到临死被你黑一把，变成叛贼了。”红尘丝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林延没理他，菜市场被砍的每一颗脑袋上都贴着叛贼的标签，他只是落实了一下。拖着瘸腿，林延拦住正打算出门的明月毛遂自荐，“子初愿往帝陵。”
与昨夜轻装简行不同，化了妆穿着庄重华丽的明月笑起来更是明艳非常，“林公子，我也不与你废话。在之前，你是个饮酒作诗的酸腐书生，我不曾将你们一家子放在眼里。在之后，你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瘸腿废物，我依旧不打算放在眼里。如果你乖乖待着，我或许会留你一命。”明月看着依旧平静镇定地立在面前的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哦，还有你那个同样天真愚蠢的妹妹。”
红尘丝：“小石头，她骂你没关系，但她骂你妹妹，你必须给我找回场子。”
林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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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贵妃的残废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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