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浑身疼,脑袋沉得仿佛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
她想睁眼,却被阳光刺得眉头紧锁。
可下一瞬,刺目的阳光没了。
一道阴影罩在她身上。
片刻,许从唯再度睁眼。
视线慢慢聚焦,她看到了站在她病床边的陈序。
温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发着光似的。
卫衣袖子有几处脏污,挺扎眼。
许从唯下意识想抬手帮他擦一擦。
下一秒手被人握住。
她后知后觉感到疼。不是他握得有多紧,是坠楼摔的疼。
被什么托住的那一瞬,她就像被瞬间拉回前世的那一天,五脏六腑移位的疼痛记忆再度重现。
陈序弯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上,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听到护士应答的声音,许从唯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兜兜转转又住院了?
前世她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听见梁奶奶的哭声,看见陈序被蒙上白布……
她不想再进医院了。
许从唯故作轻松,掩饰心底的不适,“哈哈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要真死了她真得笑话自己了,怎么重开一局,越活越短了?
陈序冷淡:“你别说话。”
医生和护士进来,陈序让开位置待在角落。
没多久,许应如也姗姗来迟。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坠楼了?”许应如气急败坏,“许从唯,你上课不好好在教室听课跑图书馆去干什么?你不跑图书馆去就不会摊上这事了。”
许从唯看向陈序。
许应如:“你看他干什么?他去楼顶你就能去了?他成绩好,你呢?你实力够吗?凡事能不能先掂量清自己几斤几两?但凡你有点自知之明,还会想着去救人?”
许从唯:“你别说了。”
许应如:“别说了?你是觉得我过分吗?我是你妈。我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关心你我错了吗?你说话能不能讲讲良心?”
陈序:“许主任,您说话确实挺过分的。”
他只是静静看着许应如,眼神里没有善意,目光沉沉。许应如被看得心惊,很快意识后她只觉可笑。
她会怕一个小孩?
于是,许应如冷静问医生:“医生,我女儿现在醒了,还需要做什么检查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脑子会不会有问题啊?比如失忆、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对了,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明天行吗?她就快要高考了,我担心会影响她考试。”
医生:“家属,你别太激动。小姑娘明天不能出院,还得再住院观察几天。”
许应如还想再催催,邻铺的病人忽然出声:“许应如?真是好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许应如脸色一变,“她是我学生。”
病人探头看,许应如一直躲,在医生离开时也跟着出去。
人一走,许从唯就让陈序把被子拉下来,小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刚才被许应如烦的不行,她忍着胳膊疼把脑袋蒙住了。
邻床的阿姨忍不住小声问:“小姑娘,许应如是你母亲吗?”
她听到许应如喊她女孩许从唯,明明关切和责备的语气远超师生关系,许应如却否认。
许从唯:“不是。”
阿姨尴尬地停顿几秒后说: “哈哈这样啊。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女儿这么冷血。”
送走医生后,许应如没再回病房。
除却病房的阿姨,陪着许从唯的只有陈序。
可陈序坐在窗边,表情太严肃。
他背后是繁星点点的夜空,月色温柔,反衬的他神情更冷。
许从唯有意缓解气氛,勾勾手指:“你过来点。”
猜不透她想干什么,陈序依言凑近,在她伸出手时更不解了。
他看过晚间剧场,一般病人醒来,这个时候……要握上去安慰一下?
也是。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
许从唯:“???”
好在他握的不紧,她稍微用点力就抽出来了。许从唯说:“你袖子脏了,我给你擦擦。咦,我记得你下午穿的还是黑色冲锋衣啊。”
陈序神色不自然的放下手。
救护车往医院来的途中,他外套给她盖着腿了。当时情况混乱,下车后外套不知被他塞哪儿去了。
他更正:“是昨天下午。”
“啊?”那她是昏了一天。
而陈序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他是在这里待了一天吗?
许从唯:“辛苦了。”
或许,亲眼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从高空坠落,他夜里根本无法合眼,干脆就留在医院了。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样。
这时,乔莓拎着食盒过来。
陈序自觉把床摇起,把碗筷递到许从唯手里,照顾人的行为特别熟练。
等许从唯吃饱,乔莓才敢情绪崩溃地抱住她哭。
哭到抽噎,乔莓一把鼻涕一把泪问:“唯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跳楼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没有没有,不是我跳楼。”
“噢噢。”乔莓顿了顿,说:“那你也不该去救人啊,万一把自己赔上了怎么办?我就你这一个好朋友,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走啊。”
“言重了,言重了。”被抱的快要喘不过来气,许从唯拍她,“还没走呢,但你再勒我就真凉了。”
陈序看不下去了,对乔莓说:“你冷静一下。”
乔莓意识到严重性,松开许从唯。
陈序把食盒交给她,“明天再来探望吧。”
她才刚来。
要不是被父母耳提面命今天必须去学校,她就来医院了。要不是方萍然跳楼后,学校加强安保,她就溜出学校了。
乔莓很不情愿,“那晚上谁在这儿?”
昨天晚上是陈序,那今天该她了。
她自告奋勇:“我要留下。”
陈序:“你回去。我在这儿。”
乔莓不愿,被陈序一句话给噎回去了。
“我有话要跟她说。”
乔莓心里打鼓。
听着不像是有话说,倒像是有账算的语气,否则怎么会这么着急?
算了算了,要不是陈序在现场提前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现在还指不定情况怎样呢。
她就大度点给这两个当事人留点空间交谈吧。
在乔莓离开后,病房只剩陈序和许从唯两个人。
陈序关上病房门,折回来问许从唯:“你还记得你在溪山公园跟我说了什么吗?”
溪山公园?
去过两次。
许从唯思索片刻,记起后点头。
“你说做人要自私点,要惜命。干什么事情都不能光凭一腔热血,一时兴起,要想清楚了再做。你还记得吗?”
许从唯怔怔的看着陈序,解释:“我没想那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乔莓和那时的方萍然。
她来不及去想陈序说的这些。
“你这样劝别人,自己倒为了救人不要命了。你救人之前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万一救生垫晚支两秒,万一救护车来晚了……”
他低下头,没能再说下去。
许从唯:“那你跑出教室冲过去前有想清楚吗?你考虑过如果你出事了,梁奶奶会有多痛苦吗?”
安静好久。
陈序深吸一口气,重新抬眸看向许从唯,“对不起。如果我反应快点,就能把你们都拉住。是我……掉以轻心了。”
哪曾想,方萍然会跳第二次。
许从唯慌了:“你道什么歉啊。”
陈序低头。
能抓住第一次,就一定也能救下第二次。
可他却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许从唯和方萍然一起掉下去。
十层楼的高度,人下坠的飞快,快到来不及看就听见砸在救生垫上的声响。
按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心就是沉到了底,被压的喘不过气。
他懊悔、愤怒,更多的是无力。
陈序:“对不起。”
许从唯:“你别自责啊。”
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泪水模糊了视线。
要真道歉,也该是她来说。
她费劲眨了下眼,想抬手用手背擦眼泪,奈何浑身很疼,只得放弃。
最后无奈地说:“陈序,帮我擦一下,我手疼。”
陈序抽出湿巾,动作很轻。
担心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许从唯叮嘱:“这件事只是个例外。”
她不敢想,倘若她没有看见,没有追出去,只陈序一个人在那里,会怎么样。
他能把方萍然拉上来吗?
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他没抓住,或是人不小心也掉下去了……
太危险了。
须臾,许从唯又说:“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别再插手了。”
“我知道你是看到了方萍然在那儿,好心想去救人,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那你呢?你做到了吗?”
“我是担心你。”许从唯解释,“我能做到见死不救,我跟她不熟,我是不会救她的。”
“是我连累你了。”
陈序没什么表情,“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怎么做?”
陈序很聪明,从许从唯的长篇大论中,能轻易看穿她有别的意图。
再瞒下去也兴许会适得其反。
许从唯说:“可能高考后的暑假,也就是大概七月四号左右,我会遇车祸。”
“溪山公园是事故发生地,你别去,我也不会去。这样我们就都能避开。只要我跟你不去,应该不会有人受伤。”
前世受伤的只有她跟陈序。
许从唯言之凿凿,说的跟真的似的。
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是溪山公园?
……
疑问丛生,但只问是难以求证的。陈序平静回答:“知道了。”
许从唯:这么轻易就相信了?
不可能吧。
她怀疑地打量陈序的表情,没看出任何破绽,只得问:“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暑假,我不会去溪山公园附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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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别自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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