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没有休息，在陈序从重症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的那天，许从唯再撑不住守在病床边趴着睡着了。
窗外是静静流淌的夜色，医院安静极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渐渐被花香取代。
许从唯仿佛回到了湘城一中。
她背着单肩挎包大摇大摆走在校园里，桂花开得正盛，沿途是浓烈的桂花香，校园空无一人。
她一路走到重点班外，敲了两下门走了进去。
同学们都在，唯独前排陈序的座位空着。
她瞅了好半天，准备抬步走下讲台之际却迈不动脚。在老师的要求下不得不做自我介绍。
很奇怪，自我介绍的内容和前世一致。
大家看她的目光也很陌生，都是打量和新奇。
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在满腹疑问中，许从唯不受控地走到老师指定的座位坐下，同桌是乔莓。
她转学后的同桌一直都是乔莓。
这次也是，乔莓眨着大眼睛看她。
“你好，我叫乔莓。你是从哪儿转来的啊？”
“许从唯。”不受自我控制，许从唯乖乖回答。
一切经历过的全都重新上演。
而陈序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
醒来后，许从唯出了很多汗。
不是热的，更多是被吓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一切重来，遇上什么都不记得，全新的陈序，她要如何面对他。
可如果一切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宁愿从头再来一次。
高考、重新交友、跟陈序重新做朋友都不是问题。
但她还是有点害怕。
-
陈序昏迷的这些天，奶奶的状态不太好。
担心奶奶病倒，许从唯喊姜璐来带奶奶回家好好休息。
谁姜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爸妈也跟了过来。
姜璐被她爸拦在身后，疯狂朝许从唯使眼色。
姜璐爸妈表情不善，许从唯还没反应过来，姜璐父亲就率先开口：“姨，陈序怎么住院了？”
“出了点意外。”奶奶说。
姜璐妈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奶奶：“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着。姜璐还小，来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您保重身体。”
一番话说的体面，许从唯听出来了。
是姜璐要过来的这事儿被她爸妈发现了。
所以，大人们才跟来。
男人：“所以说嘛，换一行干，别干那晦气的活儿。陈序都进医院了，你家那殡葬店就关了吧，也算是图个心安。”
许从唯越听脸色越沉。
姜璐在后面疯狂摇头，“不是，奶奶。我爸妈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你小孩子家家别插嘴，我就是这个意思。跟活人打完交道，又跟死人打交道，能不晦气吗？姨，你干脆改行，给孩子攒点福报吧。”
奶奶脸色铁青，把钱扔给他们，将人往外赶，“走，都走！”
姜璐急得直哭，“奶奶。”
奶奶别开头，“你也跟着一起走吧。”
姜璐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爸妈强硬地把她拽走了。
病房门关上，声音却隔绝不掉。
男人边走边说：“谁愿意来！要不是璐璐，我才不会过来。”
许从唯听见，垂下脑袋，扶住颤巍巍的奶奶，“对不起，是我叫姜璐来的。”
奶奶没有因为许从唯的自作主张生气，而是说：“孩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陈序没醒，我怎么能放心回去？”
一个下午，俩人在病房出奇的安静。
奶奶看着陈序无声的落泪。
直到晚上，安静被打破。
乔莓、林何生拎着水果花篮来了。
没多久，唐乐跟张湘也带了吃的过来。
病房里都摆不下。
奶奶站起来，又被林何生扶着坐下 。
林何生：“奶奶，我们来看看陈序。”
乔莓走到许从唯身旁，看着陈序，小声问：“陈序，情况怎么样？怎么还戴着氧气罩啊？”
许从唯：“会醒的。”
唐乐沉默很久，最后干巴巴的安慰：“你们别担心。”
“……”
张湘解释：“唐乐都快登机了，听到消息赶紧跑过来了。她很担心你们。”
唐乐脸一红，“喂，说这些干嘛？”
因为他们的到来，奶奶心情转好，没再因为姜璐爸妈而愁眉苦脸，偶尔还会被逗笑。
几个人陪着奶奶聊会儿天，讲笑话，病房里的气氛轻松许多。
送他们离开前，许从唯由衷道：“谢谢你们过来。”
唐乐捂脸：“真肉麻。”
张湘：“看来真是被打击到了。”
唐乐：“被吓傻了才对。”
都是朋友，来探望是理所应当的，哪需要她道什么谢。
乔莓假装叹气：“唯唯，你要真在医院憋的慌，就回去歇两天再来。”
许从唯：“不行。”
乔莓：“知道你跟陈序关系好，但你也拒绝的太快了吧。呜呜我有点伤心。”
“陈序是为了救我。”
乔莓惊讶得好半晌说不出话。
唐乐和林何生也是没反应过来。
得到陈序受伤住院情况危急的消息，他们就火急火燎往医院赶，个中情况还不清楚，更别提许从唯说的了。他们哪儿知道。
乔莓沉默了许久，脸皱成一团。
想知道为什么，但眼下的情况不适合追着许从唯问。
最后，她干巴巴地说：“那我明天再过来。”
林何生：“那凶手呢？被逮住没？”
许从唯叹了口气：“在医院。他是精神病人，说是他发病了精神不正常，丧失了辨认能力才会行凶。”
乔莓急问：“那怎么办？精神病就可以免刑责了吗？”
唐乐和张湘异口同声：“凭什么啊？”
许从唯：“凶手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被关进了封闭式病房。”
“可是精神病不该是免死金牌啊。”乔莓说。
-
许从唯问过，具体还是得看医院鉴定。
于是，除了守在病房，她还会抽空去问梁寅年事情的进展。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赵天河一直躲在医院。
许从唯试着溜进病房，想接近赵天河看看他的具体情况，可还没靠近就被梁寅年给抓回来了。试着混进精神科住院，却还是被医生给认出来。
反复尝试全是徒劳，她情绪崩溃，冲进梁寅年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拦我？”
“唯唯，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陈序现在还没醒过来！”
受害者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家属日日痛苦，凶手却好吃好喝在病房里舒适度日。
而她这个幸存的怎么冷静得了。
梁寅年眯着眼走过来，趁许从唯不备一把抓住她的手，把藏在她外套内的刀给搜了出来。
刀被扔在冰冷的桌子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他松开许从唯，看着她：“许从唯，你不该这么冲动。”
“我冲动一点怎么了？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许从唯不甘心盯着那张桌子。
梁寅年：“你混进去，找到赵天河，然后呢？”
“以牙还牙。八刀，全都捅回去！”
”不行！”梁寅年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凭什么？”
比起许从唯激动的情绪，梁寅年始终很理智。
他说：“许从唯，就算你这样做了，他也不会死。你别忘了，这里是医院。”
“那又怎样？我不求他会死，我要他感同身受。”
算上前世那次车祸，赵天河死了也是应该的。
梁寅年深深地看着许从唯，“你太冲动了！”
“他就不冲动吗？你们当初为什么没有看好他？”
梁寅年无视许从唯的怒气，强制地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之后在她不甘的注视下把匕首藏进抽屉里，一番忙完才折回来，在许从唯对面坐下。
气氛僵滞良久。
许从唯脸色极沉，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她冷冷地开口：“赵天河，必须死！”
他杀了陈序两次！
两次！
梁寅年：“法律会制裁他。这几天，我会一直盯着你，你别乱来。”
许从唯看了他一会儿，气笑了。
“梁医生，您不看诊了，就光盯着我吗？这是把我当您的病人了？干脆利落点，把我也送进去，省得您劳心劳力。”
听出她话里的讥讽，梁寅年没辙，耐心道：“因为赵天河的事，原本挂精神科号的人都取消了预约。所以我们未来一段时间会清闲一点。”
许从唯不想听他说这些，起身离开。
斜阳越过偌大的落地窗，照亮瓷砖地面。
血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医院仍是运作的有条不紊，所有人都一脸麻木的工作，就好像那个事故没有发生过似的。
一切都没了痕迹。
只有陈序，还昏迷着。
只有他......
许从唯环住膝盖蹲下来，脸埋进臂弯，深深的无力感将她席卷。
除了重生回来，她没什么特殊的。
她居然还自命不凡，认为这是命运的馈赠，给她能再来一次的机会。
根本不是。
是她痴心妄想了。
她渺小，微不足道。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到头来，不还是别人替她承担。
再活一世，她也是无能至极。
蹲了很久，许从唯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回去。谁料还没站稳就被匆匆跑过来的刘小容抱了个满怀。
刘小容：“醒了！醒了！人醒了！”
因猛地站起来有些眩晕，许从唯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牢牢攥住刘小容的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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