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玄在床边盯着林愿的睡颜盯了整整一夜，在对方快要醒来的时候，又心虚地离开卧室。
林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浅金色的猫瞳蒙着一层水雾，左边的脸颊上被压出红印子，栗色的短发上翘起了好几根毛。
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八点钟啊，再睡五分钟就起床……
然而这“五分钟”的回笼觉一直拖到了中午十二点，等他洗漱干净，拎着纸袋去大街上摆摊的时候，太阳几乎能把人烤化了。
银杏市今年秋天特别热，紫外线照在皮肤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林愿把太阳伞固定在摊位旁，身上穿着白色防晒衣，戴着黑色墨镜，手里还拿着一把粉色凯蒂猫团扇，整个人悠闲地躺在躺椅上。
卖盗版玩偶的年轻小伙暴晒在烈阳下，看见他这副懒散的姿态简直恨得牙痒痒。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林愿是不是特意来体验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小少爷。
不然对方每天几乎都不怎么赚钱，为什么还是一副不愁吃不愁穿的模样。
今天是周末，公司和学校基本都放假，商业街显得格外热闹。
有几个人想来林愿的摊位抽盲盒，但基本都被昂贵的价格劝退了。五百元起步的盲盒，这谁消费得起。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林愿也不生气，继续悠哉悠哉地扇着风。
过了几十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商业街口。
女孩看见林愿的摊位，激动地跑过来：“老板，终于找到你了！我听了你的话，昨天睡觉前点了香薰蜡烛，真的一晚上都没再做过噩梦！简直太神奇了！”
女孩的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活蹦落跳的，脸上的黑眼圈也淡了不少。
林愿听着她把自己吹上天，笑着说了一句：“你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啊……老板你是会读心吗，这都猜得到。”女孩被猜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脸蛋有点红。
林愿倒也想拥有像司玄那样的能力，纯粹是这个女孩太过单纯，心事几乎全暴露在脸上，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这样的，我有一位学姐，她最近也遇到了些怪事。今早她看见我手里的香薰蜡烛，问我是从哪里买的，我就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然后学姐就让我带她过来……”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给老板惹来麻烦，偷偷瞄了眼老板的脸色。
“别紧张，你能为我拉到生意，我还要谢谢你呢。”林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了，你的学姐在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哦，我已经给她发过定位了，她应该马上就能到。”
林愿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在不停地苍蝇搓手：“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银杏市艺术学院，我报的是美术系，今年刚上大一。学姐和我同一个系，比我大两届。她今年大三实习，所以平时会比较忙。”女孩朝马路对面招手，“蒋学姐，我在这边！”
林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神情变得严肃。
他从小就跟异端打交道，所以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位学姐身上笼罩着的异端气息。
像墨水一样乌黑粘稠，带着极大的怨恨，仿佛要凝成实体把她吞噬殆尽。
“你好，我叫蒋佳欣。”
“林愿。”
两个人简单地握了下手，能看出来蒋佳欣在尽力保持优雅，她穿着一身名牌衣服，脸上化着浓妆，但依旧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
“林老板，关于我的事……王晓雅应该也跟你说过了吧，能不能也卖我一个香薰蜡烛？”蒋佳欣忽然想起林愿是卖盲盒的，又急忙补充道，“价格不是问题，我可以付十倍的价钱。”
林愿承认自己听到“十倍价钱”时有些可耻地心动了，他握拳轻轻咳嗽两声：“具体情况还要具体来分析，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香薰蜡烛，方便我们单独聊聊吗？”
蒋佳欣紧紧地咬住下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行吧，我们去哪聊？”
“旁边的咖啡厅吧，那里人少。”
王晓雅跟蒋佳欣打过招呼后，自己回学校上课去了。
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一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密，应该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
林愿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蒋佳欣，露出往常的营业式微笑：“说说吧，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蒋佳欣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不是我招惹的它！”
她刚说完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套话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来你确实知道自己身边存在某种东西，那我们就别绕圈子了，你也想早点解决问题吧。”
蒋佳欣感到压力巨大，这个男人跟她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长得像个脆弱的花瓶，脸上还总带着微笑，但那笑意却又不走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一年前，我和舍友几个人晚上跑去教学楼里练胆。我们学校有许多校园传说，晚上对着美术社团碎裂的雕像许愿就能成真，还有午夜四点4号教学楼4层不存在的444号教室。”
“那天我们两个校园传说都试了一遍，结果愿望没有实现，444号教室也没找到。我们都认为校园传说是假的，就没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蒋佳欣似乎有些讲不下去了，后面显然是遇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花大价钱急着要买香薰蜡烛。
林愿把冰美式推到她面前，蒋佳欣轻声道谢，喝了一大口咖啡，继续说道：“我们回到了宿舍，我躺在床上，总感觉有人用怨毒的目光盯着我看。我睡不着觉，就打开手机刷短视频。”
“然后我就通过屏幕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我的床边，死死地瞪着我！”
“我们宿舍是上床下桌，怎么可能有人能飘在半空中！我想大声求救，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魇住了，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最后还是我的舍友把我摇晃醒的，她们说听见我在梦里大喊大叫，把宿管阿姨都吵醒了。”
“从那以后，每到晚上睡觉时，我都会梦见那个陌生的女人，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就连白天上课的时候，我都感觉她在盯着我。”
“我把这件事跟我爸说了，他帮我请了许多大师来做法阵，家里也供奉了佛像。但作用都不大，一离开家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好像是在故意折磨我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我平常都不敢住校，但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吧！我以后要工作，还要过正常的生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蒋佳欣一只手遮住通红的眼睛，低下头微微啜泣。
林愿递给她一张面巾纸，让她擦眼泪。
“谢谢，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卖给我香薰蜡烛了吧。”
林愿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同情，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漠：“很抱歉，我不能卖给你。”
“为什么！”蒋佳欣的声音变得尖锐。
林愿摊了摊手：“我们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你都不对我说实话，我怎么可能把东西卖给你。”
蒋佳欣的情况和王晓雅不同，王晓雅身上的异端气息就像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灰尘，而环绕在蒋佳欣身边的黑气却散发出浓烈的恨意。
她绝对没有她嘴里说的那样无辜，至少她肯定认识那个女人。
“我……”蒋佳欣的眼神左右躲闪了一下，“我能骗你什么，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可太多了。你知道你被那个女人纠缠，也知道我的香薰蜡烛可以驱逐她。不管最后有没有成效，你都能把我拖下水。要么我帮你解决问题，要么我被那个女人迁怒，跟着你一起倒霉，这样还能帮你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蒋佳欣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手不自觉地攥紧咖啡杯，这个男人居然把她心底的想法一分不差地猜了出来！
林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复，顺便点了一杯巧克力芭菲。
大厅里的复古钟表嘀嗒嘀嗒地转动，咖啡里的冰块慢慢融化，玻璃杯上反射着昏黄的灯光，照映出蒋佳欣略显狰狞的表情。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蒋佳欣拿起一旁的包就想离开咖啡厅，林愿快速站到她的面前。
她非常惊喜，以为林愿改主意了。
“等一下，走之前把账单结了。”
“……”
*
林愿津津有味地吃着白嫖的巧克力芭菲，嘴甜心里更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卖盗版玩偶的年轻小伙实在看不下去了，捅了捅他的胳膊：“兄弟，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嗯？”林愿疑惑地歪头。
“我看对面那位大哥盯着你半天了，他是谁啊，你俩到底认不认识？”
年轻小伙冷不丁地撞上对方的视线，那双冰冷的红瞳令他心惊胆颤。
林愿见到司玄的身影后，手里的芭菲差点掉到地上：“不用担心，他、他是……我的同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哈。”
“你的同事！？”
年轻小伙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林愿会跟那种凶神恶煞的人扯上关系。
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的老大，不仅戴着这么诡异的美瞳，还在脸上纹身，肯定不是一般的狠人。
他又打量起林愿，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太聪明的样子，放在电视剧里就是典型的笨蛋花瓶人设。
难道……林愿是被大佬包养了！？
怪不得要用“同事”这种模糊不清的词来糊弄他！
年轻小伙隐约感觉自己悟到了真相，再联想到林愿平时的行事作风，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你怎么大白天就跑出来了啊，这里人这么多，万一出事怎么办？”林愿把巧克力芭菲递到司玄的嘴边，问道，“尝一口吗？还挺甜的。”
司玄原本是想来兴师问罪，他看见林愿单独和那个人类在咖啡厅里谈生意，心里莫名其妙有些烦躁。
可当林愿跑到他身边时，那些躁动的情绪又渐渐地归于平静，重新隐匿在内心深处。
林愿眨了眨眼睛，嘴角还沾着一点芭菲，表情十分单纯无辜。
司玄忍不住抬起手，用大拇指擦了一下他唇边的巧克力，伸出舌头轻舔了一口：“嗯，确实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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