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过暧昧了。
司玄是邪神，之前一直被关在异端收容所里，不懂人类的社交礼仪也很正常。
林愿把新勺子递给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吃东西要用勺子，刚才的事你可千万别再对其他人那样做，会被当成流氓的。”
司玄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厌恶感像洪水海啸一样涌上心头：“不会碰别人。”
“那就好。”林愿满意地点头。
两个人的脑电波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却能安静地坐在一起同吃一份巧克力芭菲。
司玄想到咖啡厅里的事，提醒道：“那个人类有问题。”
“嗯，看出来了。”
“她和纠缠她的异端认识。”
“嗯，和我想的一样。”林愿咬了一大口蛋卷。
“……”
司玄紧抿着唇，低头认真思索还有什么信息可以告诉林愿。
林愿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尽管司玄的外表和“可爱”这个词相差十万八千里。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受骗。”林愿吃掉最后一勺芭菲，把空杯子递到司玄手里，“我先回去看着摊位，晚上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趟银杏市艺术学院。”
*
整个下午，林愿像个海獭似的仰躺在椅子上，偶尔照顾一下生意，司玄就坐在马路对面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愿。
卖盗版玩偶的年轻小伙不敢大声说话，蜷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熬到晚上九点半，各大商店都陆续关门，商业街逐渐变得清冷，一盏盏彩灯熄灭，只有路灯下还保留一片光亮。
林愿在收拾地上的盲盒，就看见年轻小伙长臂一挥，卷起铺子飞一般地逃走，颇有些要参加世界级长跑比赛的架势。
“城管来了？”林愿左顾右盼，好像除了司玄也没有别的人啊。
两人回到收容所把盲盒搁置好，林愿背上黑色双肩包，从展示柜中的盲盒里拿出一个破旧的照相机。
他犹豫地看向收银台上的吞金兽摆件，正考虑要不要把它也一块带走。
吞金兽被盯得瑟瑟发抖，它不懂管理者为什么带它一个招财镇宅的瑞兽去夜闯校园。
“拿上吧，说不定有用呢。”林愿自言自语，把一脸悲伤的吞金兽塞进背包里。
他走到挂着小黑板的大门前，把上面的几个字擦掉，改成“银杏市艺术学院”。
金色钥匙在锁孔中转了几圈，推开门后，外面的景色已经不再是繁荣的商业街。
一股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愿捏着鼻子，五官都快要皱成团。
靠！这里好像是男厕所！
司玄蹙了蹙眉，下一秒瞬间移动到厕所外面的走廊上，只留下林愿一人站在脏兮兮的隔间门口。
林愿非常后悔没有设定具体的地点，整个学校的范围太广阔，大门只能随机传送到校园内的某个位置。
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男厕所里……
两个人以光速撤离，司玄可以帮忙屏蔽走廊上的监控信号，他们不用担心在明天的头条新闻上看见自己的身影。
444号教室的传说有特定的时间要求，现在距离凌晨四点还有好几个小时，林愿打算先去寻找美术社团的雕像。
他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左右张望：“司玄，你知道大学的社团活动教室一般都在哪里吗？”
“……”
这个问题邪神也回答不上来。
林愿从小就没上过学，仅有的几次进入校园的经历都是为了寻找异端，司玄就更不用说了。
他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决定采取最简单且有效的方式——排除法！
把每一栋教学楼都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那间美术教室！
林愿明目张胆地打开一扇扇门，在教室里面绕了一圈，确保没有遗漏掉任何异端的气息。
两人并肩在漆黑的楼道里闲逛，乍一看有点像半夜偷跑出来密会的小情侣。
“一楼和二楼都检查过了，我们去……”
林愿的话刚说到一半，安全通道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人在往楼上走，而且听声音应该有五个人。
林愿用眼神示意司玄，两个人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跟上。
他们的年龄看着都不大，没有那种经历过社会毒打后的成熟稳重，应该是银杏市艺术学院的学生。
大半夜的，这群学生不在宿舍里睡觉，跑教学楼里做什么？
领头的男生拿着一把手电筒在前面探路：“大毛，你说的那个雕像是在这里吗？”
被叫“大毛”的眼镜男小声回应道：“我记得就在美术社团教室，反正校园墙上是这么说的。”
走廊上回荡着脚步声，窗外的草坪里偶尔传来猫叫，黑暗中有五道光线在移动，吸引了许多趋光性的飞虫。
旁边留着荷叶头的女生表情有些犹豫：“你们真的信那个传说吗，夜晚对着碎裂的雕像许愿就能美梦成真，这也太离谱了吧。”
“就是，别到时候大家白跑一趟。我刚才从宿舍翻窗跑出来的时候，可是差点就被宿管阿姨抓个正着。”
剃着寸头的男生语气有些烦躁，眼中夹杂着一丝恐惧，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不然能怎样，你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领头的男生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垂头保持沉默，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林愿偷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一开始他以为这几个学生是跑来练胆的，但现在来看，估计他们是另有隐情。
多亏了这几个免费向导的带路，林愿和司玄今晚的行动轻松了许多，至少不用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逛。
五个学生根本没察觉到他们被跟踪了，一行人走到四楼走廊的尽头，那里就是美术社团的活动教室。
领头的男生率先推开门走进去，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大毛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
“至于吗，你看你那怂样！”寸头男撇着嘴嘲讽了一句。
大毛气得反驳道：“说的好像你胆子很大一样，有本事就别跟着我们过来啊！”
“操！你小子敢挑事是吧！”
寸头男猛地扯住大毛的衣领，右手握成拳就朝他的脸打下去。
“都别吵了！”荷叶头女生急忙把这两个家伙分开，“正事要紧，我们分头行动，先找到雕像再说。”
寸头男鼻子里发出冷哼，大毛也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活动教室的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摆放着许多画架和石膏雕像，废弃的画稿堆成好几座小山，半凝固的丙烯颜料洒落在地面上，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几个人小心谨慎地翻找，生怕把教室里的东西弄乱，第二天被老师发现就麻烦了。
林愿站在门口思索道：“我们要想个办法加入他们。”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司玄，邪神大人这形象要是冒充学生一定会穿帮，他必须编造个合理的剧本。
“有了！”
林愿脑袋上的灯泡一亮，他仰着头踮起脚，凑到司玄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司玄的身体倏然僵硬，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有些痒也有些烫。
他的体温很低，在他之前的记忆里也没有“温度”这个概念。但现在有另外一具身体紧贴着他，就像冬天里的一团篝火。
司玄生命里仅有的几次“温暖”都来自于林愿，冰山上的积雪融化，汇聚成潺潺溪水，流淌在每一根血管中。
“嗨喽，你有在认真听吗？”
林愿挥挥手，他讲到一半发现邪神大人竟然在发呆，是觉得他编出来的剧本太过羞耻了吗。
司玄恍然回过神，心虚地移开视线：“嗯，我听完了。”
“可我还没说完呢。”
“……”司玄的呼吸一滞。
林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以为邪神大人这是准备发怒了，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如果你不愿意扮演我的男朋友，也可以换一个身份。”
“男朋友？”
司玄在脑海里飞速搜索关于“男朋友”相关的知识，这应该是人类用来称呼自己的雄性恋人的名词。
一想到自己是林愿的男朋友，他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情喷涌而出。
司玄还没搞清楚这种感情是什么，嘴就比脑子快一步回答道：“不用换，就这个。”
林愿头上冒出一个问号，邪神大人的心思可真复杂啊。
*
“你们找到了吗？”大毛转身问道。
荷叶头女生挪开画板：“我这边没有。”
“嘁，我早就说过，校园墙上的东西大多都是编出来的，你们还真……”
“嘘——”
领头男生打断了寸头男的抱怨，竖起一根手指做出噤声手势。
外面的走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
“就是这间教室，亲爱的，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啦！”
林愿激动得脸颊红润，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他推开美术教室的门，故作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啊！怎么还有人在啊，吓死我了。”
五个学生面面相觑，脸上全是尴尬的神色。
“你们也是来找雕像许愿的吧。”林愿牵着司玄的手，装出一副很甜蜜的样子，“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领头的男生磕磕绊绊地说：“那个……请、请问你们是新生吗，我好像没在学校里见过你们。”
“我叫林愿，大一美术系的新生。旁边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司玄，他不是学生，我今晚偷偷带他溜进学校的。”
“哦，看得出来，看得出来。”男生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这个长发男人实在不像是好人，“我叫胡名豪，表演社团的社长。”
林愿点了点头，几个人都互相认识了一下。
荷叶头女生名叫孟雪，是表演社团的副社长。
暴脾气的寸头男叫杨大木，大毛的全名叫毛一轩，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叫曹建，他们三人都是表演社团的成员。
司玄对这几个人类没有兴趣，他全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林愿十指相扣的手上。
林愿一边低头寻找雕像，一边装作无意地问了句：“你们都想实现什么愿望啊？”
毛一轩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旁边的孟雪倏地撞了撞他的肩膀，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胡名豪打着哈哈随口敷衍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跟别人打赌来看看校园传说是不是真的。假的也无所谓，就当来练胆了。”
“这样啊……”
林愿还想再问点什么，孟雪突然插嘴：“那你和你男朋友呢？”
“我们……”林愿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下垂的睫毛像两片鸦羽，脆弱得令人心生怜惜。
“我和司玄是在一个小巷子里认识的，那时我正被几个流氓欺负，是他挺身而出赶走了那群坏人。我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但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和他交往！”
“后来我听说学校中有这么一个传说，晚上对着美术社团教室里碎裂的雕像许愿，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所以我想和我的男朋友来赌一把，哪怕传说是假的，至少我们为彼此努力过了！”
众人听完林愿的“故事”后，瞬间脑补出了一场校园狗血爱情剧，心理活动十分丰富。
怎么说呢，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就是这个剧情吧，感觉在许多古早小说里都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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