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树不知如何帮她,如何安抚,他束手无策,从未面对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叫喊更是没有什么用。
谢树尝试稳住杨桉的肩,迫使她看自己,进行商讨:“我去叫顾医生,你不要动,不要着急,好不好!”
尽全力的安抚,即使她听不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杨桉双眸,对焦上她的瞳孔。
他多希望杨桉此刻能懂自己。
杨桉急促喘气,看着谢树弯腰,视线和她的眼神齐平,她明白他在和自己交流,跟着讲出来,发音形状应该是这样的。
看着他的口型‘顾医生’,对,自己的主治医生是顾笙然医生……
但是,顾医生来了,是不是就证明她真的听不见了,是印在A4纸上的结论,是她可以看见的诊断结论。
如果说前提是听不见了,但是她一个高中生,她识字。
‘失聪’两个字她清楚、理解、不会产生歧义。
不要,她不要。
她还有救,她是好好的。
于是,冰冷的指腹攥紧谢树的手,寒冷回来,覆盖着谢树的整个掌心。
“别去,不用叫医生。你让我睡一会,一会就好!我刚刚也是睡醒才发现的,会不会也睡醒了就好了。我还没有聋,一定是错觉,一定还在做梦!”
谢树只能摇头,但是他说不出来话。
杨桉看出谢树的拒绝,于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反过来劝解:“我有药,治失眠的药,中午才刚拿到的。我现在吃……现在就吃,我吃了睡着了就好了。醒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随即拿过那瓶中成药,扭开。
哦!
先看说明书。
先前模糊的字眼现在无比清晰:“四粒,一次四粒。”
杨桉甚至没有喝水,倒在手心里,就往嘴里送囫囵下咽,谢树慌忙给她递水,她已经生咽下去两粒了,接过水就往嘴里灌。
“唉!慢点!慢点!”
“我吃药了……我睡觉……就好了。”杨桉几乎是呛一口喝一口,服完药,又自顾自的躺下。
“你先不要去,你不能走!”杨桉在自欺欺人。
“你先等等,相信我,我睡醒就没事了,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我这两天都在失眠,一定是我睡不够的,一定是脑部的血氧循环不足了才这样的。一定是的!相信我。”
她一直拉着谢树的手,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谢树安抚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双手顺着坐下,是不是感官上的缺失都会这样?
亲眼历经了一场不同的前所未有的发疯……
看不见了,听不见了,说不出了,凡是缺失一样都是自我隔绝,谢树感受到了绝望的模样,杨桉上演着,在他面前描绘。
但是他好像一点都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她又没有伤人,她只是脆弱。
谢树改为双手握着杨桉的手,继续拍着她传递安抚。
她现在的情绪激不得,只能等她睡着了平复了。
杨桉闭眼还在的前一秒,还在喃喃自语:“不要走,不要走,再等我一会就好!”盯着谢树,乞求谢树的反应,外界任何承诺反馈都是安全感的来源。
杨桉在出台有声剧,谢树只能把它当做哑剧奉陪,郑重的点头:
“睡吧!我相信你!”
而后谢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他缓缓抽出一只手,任由杨桉拉着另一只,随即把被子盖上,她的手太冰了。
杨桉的睡姿快裹成一团了,一撮长发慌乱中划到前面,顺势遮住半边脸颊,谢树稍微起身把它轻轻往后拨,露出有些红润的脸颊和光洁的额头。
慢慢的往后靠,就这么端详着她,病房里只剩下杨桉的呼吸声传来,和自己的交织在一起。
想了很多,手里握着的手慢慢回温,他静静看着这只手,给他捡过纸巾、拍过灰、碰过拳,历经过她不在乎的疼痛,手背的青紫都是佐证。
而现在抓稻草一样的被她抓住,谢树握紧了几分。
又慢慢松开些,在无声中自嘲:这算什么?
难道自己要当医生的第一步是首先拯救安抚一个小很多的高中生。
谢树扶额苦笑,你做个人吧!
最后谢树完全松开,就是杨桉在睡梦中仅凭感觉的抓着。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铃声打破寂静,谢树慌忙抽手,瞬间又保持不动,胡乱按断铃声,去注视杨桉有没有被吵醒。
没动静。
过后才反应过来可能也影响不到杨桉,她听不见了。
居然这个事实他也要反复被提醒,爷爷说的不要共情、不要越界、不要代入,他好像做不到了。
他要不要就这样错下去?还是仅仅是因为出于职业的责任感使然,还是因为这个人是杨桉?
是因为这个人是杨桉,他才放任自己接近,也放任她的信任回笼?
谢树突然看不清晰自己了。
伸了伸腰,姿态懒散的去翻看手机,是陆倩玫,消息也杀过来了。
陆倩玫:「7点过10了,人呢?」
谢树从难以描述的感觉中抽离,嘴角擒着的笑意暗淡下去,突然感觉比刚刚安抚杨桉,更麻烦的是面对这个女人。
还是试着抽动一下手,抽不出,杨桉动了动手腕,握得更紧了。
谢树摆烂地思考,渣男就渣男吧!反正也不喜欢陆倩玫那家人!
索性,把手机撂一边,装死机。
然后响起了第二遍铃声,按灭,第三遍,还是按灭。
第四遍后……
野树:「别打了,我在医院。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走不开!」
后又伪劣的不冷不热补上一句,野树:「实在抱歉!」
10多分钟以后。
陆倩玫:「你下来!」
野树:「?」
陆倩玫:「谢树,你好了不起,我陆倩玫平生被人放了两次鸽子,都在你这,我要不是为了交差……快点……过了这次,我们就是死敌。快点!」
随即陆倩玫又打过来了,谢树点开接听,聊了两句,便挂了。
谢树无奈对着陆倩玫回复:「等着。」
谢树看了看杨桉,又试着抽了抽手,然后松开了。
谢树不疑有他,没做停留,起身离开。
陆倩玫今天终于倒腾了个人样,看的出是下了功夫的。
美女气愤至极,一见谢树就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及自己的穿着和言行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人没到就把身上的包先打过来,“滚过来啊!”
谢树抬手轻松接住,并用包挡着脸,缓慢踱步向前:“提前说好!别打脸!”
陆倩玫白了他一眼:“我已经没兴趣跟你说话了,就怕个照,3秒!”
谢树回头看了一眼医院:“别在这里,傻子都不相信这里可以约会!”
陆倩玫觉得不可理喻,“你还知道啊!我还专门去烫的头发!妈的,晦气!”
谢树象征性低了低头,毫不愧疚的道歉:“我的错!旁边有个地方,还能配的上你!”
陆倩玫黑脸跟上。
谢树走走停停偶尔建议花海里的陆倩玫,找寻最美的自拍角度,看到美好的风景,心中的怒气对冲了些。
于是两人以花海做背景,拍了个几分钟,不过合照就一张,等着交差,其它的全是谢树在给陆倩玫拍照。
“虽然是个垃圾,好歹拍照技术不错!”陆倩玫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笑着点头,打扮就要拍照,死活都要见个人,不然一堆捯饬没有意义。
谢树插兜,换回那副懒得掩饰无可奉陪的态度,“我走了,真的有事!”
陆倩玫还在选照片开始P图,没时间理他,但还是骂人,“好,明天我就出国了,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垃圾!”
谢树嗤笑,随即想起来什么,看着湖面的水波翻荡前进,转头对着她说:“早点离开吧!朋友。”
陆倩玫抬头看他,“笑一个!”随即给他拍了一张。
谢树并未抬头,低眸看着地面的草坪,额前的头发被吹开,他今天就只是白T加牛仔裤,简单随意,身后的湖泊泛着白粼,林荫草地,花海晃成柔光的虚焦。
*
杨桉在谢树关上门的那刻缓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是找手机。
被谢树放到了手边。
7:37。
自己是大概在谢树的第二遍铃声里被吵醒的。
眼睛闭着,但是听见铃声了。
时间倒推,可能醒的时间是在7点15到20左右,所以就是至多一个小时或者再多五分钟。
那么这次失聪就是时间:3h41′~46′
杨桉还以为自己能抗住这些枪林弹雨呢?也就真的只是妈妈所说天真罢了。
不堪一击。
杨桉享受着病房的安静,坐在病床上,绝望地闭上双眼,这3h41′~46′还会再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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