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险棋

脱离杨桉的怀抱,他装作无事发生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依偎着彼此在晚风中温柔地缱绻。

去往警局的路上,谢树把车开到罚单的临界以下,地库里随便开了一辆轿跑出来,收假前夜,高架上还处于最后一波堵车高峰。

饶是谢树的兰博基尼也被卡在中间,他现在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只是一昧的跟着车流鸣笛。

旁边一路怒症大哥被搞烦了,把头伸出车窗,揪到刺头一样地瞄准谢树的车,对他破口大骂:“妈的!有钱了不起啊,还特么不也是堵着,你特么能不能不按了,大家都一起等着,开豪车了不起啊!多等一下会死啊!”

谢树本来就烦躁,双手绷紧握着方向盘,心里都在想着杨桉和案件的牵连。

听到这里,不假思索降下车窗,就开始对骂:“老子有急事,按按怎么了?大家都按,凭什么就拿着我骂!有钱就是了不起啊,怎样?”

谢树一脸的有种你下来打我啊!

帅脸滥用的结果就是,兴致勃勃吃瓜的人纷纷举起手机,堵车高峰期难得的相声专场,还是劲爆的富家公子哥和一脸忠厚的平民大哥,阶级划分一眼明了。

那大哥来劲了,准备下车,恰巧车流终于是动起来,只能指着谢树,拳头一个劲的摇晃,“小子,你等着……”

谢树不管他,在升起车窗前朝大哥竖起中指,看了一眼导航,直接抄了近道,车身从大哥的旁边遛过,只留了风驰电掣的嚣张车尾气。

徒留瓜都没吃明白的堵车大军。

等车进入警局,停下来才发现,掌心都是汗,而且他罕见地失态了。

一路上经过的沿途,让他恍惚回到了十年前离开的夜晚,脑子里都在倒带昨晚的美好,那时的杨桉和现在的杨桉,都在等他。

明明就……明明就差一点点。

当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回笼,他的状态一下子回到六神无主的摸样,某一瞬间甚至强烈到不敢下车,害怕去面对这一切,更害怕失去这一切。

在方向盘上趴了半顷,整理好自己的不安,仔细想了想有关杨桉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开心,是不是也在这些事件里,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多问问呢?

以前对顾医生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死了吗?

明明还不了解事态,就已经是自顾不暇的手足无措了,他突然对自己的决定和决心有了片刻犹豫?

下了车,发现江魏也罕见地在大厅门口抽烟。

谢树要了一支,夹在嘴边,“怎么不进去?”

江魏拢着火光给他点烟,“等你。”

谢树才发现,江魏好像比平常更冷漠一些,露出谢树反感的锋芒,他预感事态严峻,在问和不问之间再一次犹豫。

“不问问吗?”江魏吹出一口烟,看他半天憋不出个响屁,永远都在沉默,靠着柱头凝视他,像是至高无上的蔑视审判。

谢树看了一眼,企图从他表情看出一丝松懈,可是没有,用力吸两口,欲言又止。

江魏不等他,脸色稍微缓和些,继续开口,“就只有这种方法吗?换一个不行?”

谢树长长吸了一口烟,立马吐出来,没回答,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杨桉知道吗?”

江魏长叹,摇摇头,“很难说。”

谢树终于明晰,自己这一路担心的是什么——杨桉和案件怎么选?

谢树没抽完就扔掉烟杆,“先看看情况。”他打起精神,转而面对这件事情。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他一定可以,等了十年,怎么能就此作罢,坚持不容易,但放弃两个字更加难写。

江魏看他远去的背影,望了望天,一片漆黑。

新年的余韵还在,团团圆圆的元宵还未到,街道上都是红红火火的装扮,可有人注定不可能一直那么幸福。

谢树花了近两个小时看他们整理的成果,所以矛头全都指向陆离识,几乎可以断定他的账户有问题,汇款的接收人都能查到出处,采购上游、部分外包、以及一些宣传支出。

只是最后追加的一千万里,一半汇入了一个单独的外包方,但是这些钱集中在一起就很不正常,不排除是受贿的情况:另一半就更不合理了,走得是正常的工程批示,流入方式极其分散,名头上也是施工款,一分再分,层级转手,最后不翼而飞。

而让江魏火急火燎打电话通知谢树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半。

谢树看着复印件上的名字,镌秀明朗的字体——杨桉。

一别当年在鱼店水池边杨叔和她写字的时刻,以及自己留存的那句话,他对于她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

江魏看到签名的第一眼呆若木鸡,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出现重名,但是接下来看了文件上所显示职级部门就是杨桉。

他工作以来从未有过的荒唐感油然而生,当下就对柯渊年说:“不是她,不是杨桉,你信吗?”

柯渊年见过了很多,但也深深震惊,他们的计划属于高级保密,除去谢树、江魏、局长和他自己,外加司法同事,只有五个人,而全程投入的只有他们三人,从来没有外露过。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他力求不要再让多余的人牵扯进来,前23年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惨重了。

江魏抽完烟进来,想起姐姐的那条腿,再一次当着办公室里面的几人说自己的想法:“先不要传唤陆离识,我们先搞清楚杨桉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计划被泄密了?我们要不要内部自查?或者陷害杨桉的人是不是就在我们身边?杨桉……”

接着他想起来什么,冲到谢树面前,大声勒令:“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们不是已经交往了吗?你忍心她被搅进来,这个线索和追踪都是根据你来制定的,你先停下行不?”

“江魏……再出去冷静一下,再进来!”柯渊年听不下去了,对他大吼。

他不知道吗?不清楚吗?一直往前,肯定有伤亡;那难道要后退吗?

柯渊年烦躁摔下手中的文件,改为按着江魏的肩膀:“我们都清楚,谁都避免不了,但是你工作快五年了,这点定力都没有吗?”

江魏也察觉自己的失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把门砸得破天响,愤然离开办公室。

震动大到门边桌上没码整齐的文件,顶上的纸张嗦啰几下,然后噼噼啪啪全掉下来,柯渊年摇摇头,和司法同事面面相觑,转头看着谢树。

他依旧平静地翻着,面无表情的淡漠,冷得像个冰窖。

柯渊年再一次叹气摇头,真的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

“江魏说有人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线索吗?”谢树看着江魏摔下的笔记本,是他本人办案的记录。

柯渊年隔空扔过来一个名单,“具体细节有待考证,我们也是下午才知道的事。”

他边讲边走到谢树身边,“对洽的银行方说上面的外包,莫名其妙失去了联系。”

“本来不是大事,只要文件和手续都在,也可以不受干扰继续查,但是当我们知悉陆离识的追加款项最终汇完 ,并且确定对接人员均已收到了,开始反筛查时,银行那边给出来这个名单,具体准确度只能等他们明天上班。”

讲到重点,他拿起那份名单看着上面圈出的王姓人员,语气明显迟疑,“而我们私下打听到里面的一位姓王的人死了,死因到现在都未查明,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是,最后指向杨桉签字的那批工程款项……就是汇入这个姓王的账户。”

最后他拿开名单,直直看着谢树,“所以江魏才会不管不顾地通知你,我们行事的直觉告诉我们,这事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杨桉去的……”

谢树明白了,点点头,“而这一切都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或许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柯渊年松了一口气,知道谢树反应过来,他接着分析:“比起杨桉被牵连,前提是她的安全,可是现在有人死了,她很危险。虽然很能轻易就证明杨桉的清白,我们也可以就此收手,但是险棋要不要走?能抓到陆离识不说,后面的人也出来了。”

最后他把名单往谢树前面推,“你算是这件事情的另一个主导,杨桉和你联系最深,你和这件案子的联系也是最复杂的,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也是最后一次交给你。你要推进,我们可能就会势如破竹了:你要是现在撤退,那我们就立即传唤陆离识,即使难一点,也可以一点点的深挖。”

柯渊年叫上司法同事,把房间留给他。

现在立即传唤陆离识,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继续隐秘推进,借此查下去,就相当于把杨桉当成活靶子。

但是最便捷。

关键点是现在有人死了,直接牵连人还是杨桉。

怎么选?

*

杨桉已经睡了一觉,接到谢树的电话,半夜起来给他开门。

谢树带了一身的冷,门打开就拥抱杨桉,看他满是疲倦,她用迷糊的语气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半夜心血来潮,跋山涉水地来见我,这么累吗?”

“不是心血来潮,是一定要来见你,想要见你。”

杨桉试图抬起他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这么会讲情话。”仔细嗅了嗅,没有酒味,只是冷冷的木质香。

谢树不为所动,鼻尖摩挲着杨桉的锁骨,气息里都是她的果香,是不是源于洗漱用品,或许也是她家水果店一样的纯粹,全是芒果、柑橘、水蜜桃一样的原汁原味,令他如此眷恋痴迷。

好似化作一只游船,嗅到大海的宽阔和野心,但偶尔也需要停靠在杨桉这里获得歇息。

杨桉没问他到底怎么了,这样深夜的叨扰,让她明白,谢树会下意识想着找自己,这是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而且自己也有一直未倾诉的事,或许离他们同等置换的时刻不远了。

杨桉又一次的入睡时,谢树蛮横挤进她怀里,架着杨桉的腿放在他腰上,她困意止不住也就不和他计较,感受着他温热的指腹和滚烫的胸膛。

谢树只想紧密地抱着她。

闭上眼睛都是可怕的幻想,贪婪地呼吸着她的味道,以此来聊慰内心的焦躁。

杨桉熟睡之前,隐隐约约听清谢树说一句:“杨桉,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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