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记得你的笑

外商陆续散场的时候,苏绾的脚已经疼到像断了一样,她挂着忍耐的笑送别这些人。

坚持到最后的厂商也开始闹闹哄哄收拾东西,拆除物料。

会场里多了一些嘈杂和说笑声。

那个找她翻译过的大姐拎着一个大包经过她旁边,笑着跟她说:“小苏真不错,下次我们公司有活找你。”

苏绾笑着挥手,“好啊。”

这时她听见人群里有人叫“阿吃”,她一动不敢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语调和发音好像来着她的幻觉,来自十几年前的梦里。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大声喊了几句:“阿吃,这里。”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冲上大脑,她心跳加速,缓缓转过身。

隔着攒动的人头,陈河正挥手大叫:“阿池”。

那个短发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朝他走过去。

苏绾觉得那股热流冲上了她的眼眶,她站在那里有几秒动不了,她强迫自己转过身一步一步逆人流往外走,那高跟鞋刮着她的脚跟,每走一步像刀割一样。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当年**岁的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叫“阿吃”呢,她以为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哥哥是谁,明明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蹒跚地走出大门,体育馆的这个方向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弯腰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墩上。

那个石墩经过一天的暴晒,坐上去滚烫,她也管不了。

太阳西垂,温暖的阳光如强弩之末,看不见的另一边,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小推车的咕噜咕噜声。

那时候她**岁,为了倩倩很是打了几架,村里有几个小男孩不服气,总是找机会就拦着她。

那天是两个还是三个,她记不清了,就算她咬着牙,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落了下风,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

那个人突然就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拦在她面前

“谁让你们打一个小姑娘的?要不要脸?再让我看见扒了你们的皮。”

她不记得那几个小孩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记得那个挡在自己前面的后背像山一样。

那个人转过头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噗呲笑了,朝她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有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叫“阿吃,阿吃。”

那个山一样的哥哥就跑走了。

她不记得他的脸,只记得他的笑,难怪她会觉得笑起来的陈池在哪见过。

她觉得眼眶发热,看着终于落下山的太阳和桔色的天空,一阵莫名的悲凉从心中升起。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老板,我这两天就要回学校了。”

道南是个四周都是高山围绕的小城,虽然行政单位还是县,但是经济规模和城市规模都已经达到县级市的标准。

从前,这些山阻止了这个地方的发展,现在都开发成了景点,倒也让道南变成了一个宜居的地方。

小城往外几里地,围绕着国清这间千年古刹有成片的民宿和咖啡馆,都坐落在山脚或山腰上。

这天陈池和苏绾下了车往半山腰走的时候,太阳像个桔色的大饼子正落在树梢后面,天边深深浅浅的桔色紫色,映照着连绵起伏的群山。

路的一旁,栓了一只披着长长金毛的狗,原本慵懒地躺着,看着他们两个过来迅速站立起来,警觉地望着他们。

苏绾脚步慢了下来,全身紧绷。

陈池让她走自己另一侧,“怕狗?”他问。

他走了两步跟她说,“不要跟它们对视,不要瞎跑,如果真的攻击你,勒它们脖子或攻击它们的脸,大部分小狗你打得过的。”

餐厅在半山腰上,顶层平台上摆了十几张桌子,平台四周点燃了很多火炬式的壁炉,为这个空旷的空间保温,四周是一望无际连绵的大山。

桌子上雪白的餐布,繁复的大小餐盘,水晶高脚杯还有娇艳欲滴的白玫瑰,述说这个地方的非凡情调。

坐下没多久,有个穿黑色飞行夹克的男人过来跟陈池打招呼。

两人的语气很熟络,姿态很随意,“过来说两句”黑夹克转身前眼尾含笑漫不经心地看了苏绾一眼。

陈池俯身跟苏绾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

苏绾听见他们说话

“约会?”

“不是,我公司的员工。”

“公司的员工······”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她看着他们走向平台一端的吧台,两个人靠在那,随意地说笑。

她把头转回来,看着面前装着冰水的玻璃杯,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有几滴慢慢滑落下来,留下长长的尾巴。

“公司的员工”、“你不能动她,她是苏德昌的女儿。”

她抬头茫然地望向远方,太阳彻底不见了,群山只有一个轮廓,影影绰绰完全看不清楚。

她想她的确还是傻,他说得很对。

陈池回来后,看她不是很精神的样子,问她:“是不是冷?”

她的确很冷,山风吹得她的头发猎猎作响,吹得她的心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但她摇头。

拿起前面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冷得她一哆嗦。

“我手里的工作基本都告一段落了,如果有事让他们找我就行。”

她开口说,公事公办的态度,像个及其负责的员工。

陈池拿着一瓶红酒,垂着眼帘往高脚杯里慢条斯理地倒酒,好像这是天下最重要的事。

等他把酒瓶放下,他转动手腕晃了晃酒杯,一仰头把半杯酒一口干掉,然后抿了抿嘴。

“寡淡无味”他评价道。

苏绾冷眼看着他,一声不吭。

“你的工作做得很不错。”

他拿起手机,对苏绾说。

苏绾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看了看,蹙着眉头看着对面,

“为什么要给我转这么多钱?”

陈池开始倒他的第二杯酒,“你的工资。”

“什么实习生两三个月能拿5万块工资?老板,我说过你不用看我爸的面子,我是我他是他。”

“奖金,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该得的,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苏绾放下手机没有吭声。

“暑假回长南吗?”他喝下第二杯酒。

“不回,可能要做点兼职,也有一个证要考,我导师可能会让我提前干活。”

陈池点点头,“不要老想着赚钱,你家缺你这点钱吗?该玩就玩,该花就花。如果你实在需要钱不敢跟家里讲,可以跟我说。你许诺过我的3000块,我投桃报李,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说。”

苏绾却脸皮一热,她为她曾经说出这样的话羞愧,不自量力,

“谢谢老板。”

陈池眼风扫过来,“你打算一直叫我老板?我现在不是你老板了。”

“好的,叔叔”她马上改口。

陈池一仰头灌下他的第三杯酒。

苏绾低头切她的牛排。

“去看看这个世界,美国,法国,想去哪去哪,注意安全,需要钱跟我说。遇到什么事情找我,我总比你办法多。有男朋友了,带来让我见见。不要同情心泛滥,先保护好自己。还有,围着你身边的那些苍蝇,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尤其是年纪比你大的。”

苏绾觉得吃下去的牛排膈得她胃疼,一定是冰水喝多了。

“我能喝一杯酒吗?”她问。

“不能。”他拿着酒瓶毫不犹豫地拒绝,又给自己倒第四杯。

他的食物一口也没动过。

“为什么要给我钱,又要帮我,为什么遇到事情要告诉你,你这也是同情心泛滥,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别这么傻?”

“我说了投桃报李,有来有往,别人不行,你可以。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绾放下刀叉,取下餐巾,“我想回家了,太晚了。”

陈池坐着动也不动,“我酒还没有喝完,等我把这瓶酒喝完。”

苏绾不说话,看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酒。

他垂着眼,那双锐利的眼睛被藏起来,昏暗的灯光让他看起来捉摸不透,他有高挺的鼻梁和刀削一样的下颚线,他已经褪去了青年的青涩和莽撞。

他已经不是十三四年前的那个人,那是个笑起来满不在乎的青年,这是一个心硬如铁翻手为云的男人。

苏绾目无焦距地看着远山,看那些亘古不变的起伏,觉得自己很渺小和无力,不久之前她还以为她可以仗剑走天涯。

无欲则刚,古人诚不我欺。

背景里缠绵的音乐一直若有似无地飘来。

那一瓶酒喝到了半夜。

回到长南的时候,月亮已经爬到中天。

苏绾下了车,刚在台阶上转过身,陈池跟代驾说“走”,一秒都不停留。

雷克萨斯闪着尾灯呼啸而去。

他回过头来看站在月光下的那个人,那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他闭上眼睛,酒气上了脑,一瓶红酒按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能是状态不好,他觉得头疼,有点喘不上气来。

苏绾去敲倩倩的门,她抡起拳头使劲敲,不管不顾好像要砸出一个洞。

“这是发什么疯?”

倩倩穿一件柔软的纯棉家居服,挑着眉问她。

她往前迈一步,一把抱住倩倩,把头埋在她脖颈处,不声不响像只受伤的小兽。

倩倩迟疑地伸出手揽住她,她心跟着抽了一下,这个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来找她舔伤口了。

她把苏绾带上楼,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

苏绾仰头一口,然后把自己呛到,剧烈地咳嗽,咳得眼泪掉下来。

“倩倩,我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放狗屁!到底是谁瞎了狗眼,他脑子有病。我跟你说,我要是男的我一定死活扒着你不放,我没见过比你更可爱的女人。”

苏绾想笑,露出一个似笑又像哭的表情,“可是男人不喜欢我这样的,一个这样,两个还是这样,本来好好的,他们就走了,连个理由都没有。”

“不是,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一定有一个人会把你放手心,会待你如珠如玉,绝不会让你这样伤心。”

苏绾觉得头晕,她向后一仰躺到地板上,拿手臂盖在眼睛上,泪像小溪一样顺着她的脸流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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