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月的一个早上，苏绾还躺在学校床上，打开手机被姑姑的一条短信吓傻。
奶奶找不到了。
她找了辆滴滴就往道南赶，顾不上别的。
姑姑说，早上六点她起来，发现奶奶不在她房间，去物业查监控发现她四点多天还不亮就一个人出门了。
苏绾有两个姑姑，都住在道南，奶奶是托付给大姑姑家。
因为老太太现在时时刻刻都离不了人，照顾她颇为费精力，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每月付点钱给老大，这安排一直颇为妥当。
现在在道南的两个姑姑家和几个表姐妹都已经疯了，满城找人。
苏绾爸妈和她大伯离得远，一时不会赶不回来。
苏绾在车上发了个找人的朋友圈。
她的眼泪跟着掉下来。
三妹啊，你要去哪呢？
倩倩在高速出口等她，她二话没说钻进车里。
“你不要着急，道南就这么大的地方，民风淳朴，很快就能找到的，说不定现在就有好心的人把她领回家了，就等着给你们送回来。”
苏绾一直咬大拇指的指甲，看着窗外。
倩倩又问：“监控查了吗？”
“只看到小区门口那段，其它的警察说时间太短要申请等上面批，现在还没有看到。”
她们先绕着大姑姑家小区的附近开车走了一圈，那些小的巷子就下去一家一家看过去。
等到下午还没有消息，表姐送来印好的寻人启事。
她们专门去找出租车司机，扒着人家的窗口请人家帮忙。
有一个剃着平头的师傅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说：“你们这家人真的团结的，上午就发过一张，下午又来发一张，我帮你们留意，要是看到一定通知你们。”
苏绾千恩万谢好话说了一堆。
到了半夜还是没有消息。
倩倩看苏绾的状态很不对，有点疯魔，怕她撑不住，劝她，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哪怕睡两个小时也好啊。你这样下去自己先倒下了。”
“倩倩，你去休息好不好，车借我用，我不能停下。我奶奶她现在就和婴儿一样啊，没有一点自保能力，我只要一想到万一她掉到河里去了，被车撞到了······”
苏绾说着放声大哭起来，之前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崩溃，她边抽泣边说：
“我小时候有两年和她一起住，她总是搂着我睡觉。夏天总是挂一条蓝色的蚊帐，我们洗完澡就躲蚊帐里，她先拿蒲扇把蚊子赶完，然后边给我扇扇子边哄我睡觉。她说等我长大了要给我买一辆小汽车的，她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买。别人送她什么好吃的零食和水果，她就藏起来给我吃，她连放咖啡的方糖都当成宝，总是献宝一样，一次给我一块，那些东西我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可是我假装好喜欢，因为她把我当成宝，这是我们的秘密。可是轮到我保护她了，我把她弄丢了，倩倩。”
“别急，别急，我们继续走，一定能找到。”
倩倩并不理解这种感情，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但苏绾在乎就是她在乎。
到了太阳爬上山，路上人多起来的时候，表姐打电话来说，有人把老太太送回家了。
苏绾又开始大哭起来，一路哭到姑姑楼下，把自己眼睛哭成两个红色的灯笼。
家里挤满了人，奶奶像个孩子一样在卧室里睡得很安稳。
大姑肿着两只眼睛，脸色疲倦但神情激动，“谁能想到呢，她躲水泥管里，这就是把道南翻个天也找不到啊。这个老太太家里不呆，非要出去水泥管里睡觉。”
大姑夫一直埋着头，觉得妻子当着一家人这样说不合适，制止她，
“老太太可能是迷路了，累了才躺下睡一觉，怎么就被你说成去外面睡觉了。”
大表姐手里拿着两张寻人启事，跟大家说：“这件事有点蹊跷，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人在找老太太，而且比咱们想得周到。你们看这两张寻人启事，这张蓝衣服的是咱们发的，另一种也是找的老太太，照片用的不一样，找到还有奖金2万，而且在咱们下午发之前，这张就已经被发出去了，我问的几个人都说早就看到了。另外，我朋友说电视台下面滚屏也有寻人启事，也有奖金两万，这是同一个人发的吧？这是谁在帮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啊？”
家里都没人吭声。
二姑夫说：“而且民警联系咱们说可以看监控的时候，也好像说上面打了招呼，特事特办。这么大一个人情，你们都不知道是谁吗？这事也太奇怪了。”
上高中的表弟脑子活，“上面不是有电话吗？打过去问问。”
“你以为我们傻？问了，那个人什么也不说，就说是一个朋友，找到了就好。”
大姑姑心有余悸，“要不是有真凭实据，我是不信有这样的活菩萨，这样的恩情，咱们给他/她磕一个都不为过。”
苏绾脑子不是很清楚了，她只关心另一问题，
“家里的门是不是要换一下还是怎么办？这样拧一下把手就能出去太危险了，不可能做到每时每秒都有人看着奶奶。”
大姑父说：“放心吧，这个问题我们想到了，换个锁，有那种出门要拧好几圈，正着反着的，老太太不可能看明白的。”
她接到倩倩电话时，正在汽车上睡得口水差点流下来，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你家门口放了一盒东西，你猜是什么？”
“不知道。”
“一个防走失的手表。”
“这个东西用不上，我们之前买过很多类似的东西，奶奶不愿意带，一定要扯掉。”
“你是不是傻？谁跟你讨论有没有用了？关键是谁放你家门口的？为什么要这时候放？苏绾，你脑子跟老太太一起离家出走了还没有回来？”
苏绾这时候脑子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了。
对啊，这么巧？
“还有”倩倩继续说，“那张神秘的寻人启事上用的照片和你朋友圈发的是同一张，绾绾，这张照片谁给你的，这个神秘人和你有关系吧？”
苏绾彻底醒了，她不由自主坐直身体，胳膊上的汗毛都起来了。
这张照片是她帮奶奶拍的，是在她手机里的，除了她的朋友圈头天早上发了，谁也不可能有。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倩倩，你帮我把那个手表放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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