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天蒙蒙亮时月朗跟清韵出门去了,留楚南星一人在家。
昨天他们去了后山,菜园子的瓜果蔬菜都已经成熟,趁着福满楼还没开张,将这些菜收回来腌在缸里,也能吃上许久,熟的果子酿酒,昨儿刚好买七坛白酒。
算算一壶果酒能卖七钱,一坛能装上几十壶……
楚南星只是想想,心中的算盘便越拨越快,只想赶紧将院子清扫干净了,去将地窖里坛子搬出来,趁着时间尚早,洗干净了,晚间正好能用上。
院子靠墙栽种了几颗枇杷树和槐树,每日都要落下许多树叶下来。
楚南星不止一次疑惑,这几颗树,每日这样落叶,怎么还有浓密的叶挂在枝头上呢?
——沙沙沙。
树叶晃动的声音,几片槐树的叶子从树上落下。
楚南星直起腰,看着方才扫净的地面多出来的几片树叶,疑心道:“起风了?”
走到槐树下抬头向上看,见枝丫上蹲着一只瘦弱的灰白猴子,颈上部无毛,上面有一圈糜烂的伤口,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抓着咬过一口的杏花糕,眼神戒备的望着他。
这只猴子去过他房间,楚南星笃定。月朗走时从他这儿拿了几块杏花糕,还剩下一块,他咬了一口便放在窗户旁的小桌子上。
想到这儿楚南星暗暗握紧了手力的扫帚,目光警惕地盯着那只突然出现的猴子。
猴子不动他也不动,一人一猴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许久,猴子动了,楚南星几乎是瞬间一个后跃,拉开了距离。
却见那只猴子缓缓地将手里的杏花糕递向他,随后就再无其他动作了。
楚南星见状,小心翼翼地朝前迈了一步,眼睛始终落在猴子身上,未曾有片刻移开,试探性的问道:“给我的?”
本就没期望能得到回应,那猴子却点了下头。
楚南星吃惊道:“你听的懂我说什么?!”
猴子偏了偏头,似是不懂楚南星的话,仿佛刚才的点头,只不过是恰好。
见状楚南星心里闪过一瞬的失望,来到树下,伸了手正要去接猴子手里的糕点时。甫一抬手,那只猴子突然往树稍蹿去。
楚南星的手扑了个空,眨了眨眼,疑惑不解地抬头看着缩瑟在枝叶间的猴子。
那只猴子倒挂在树枝上,圆溜溜的眼睛,嘴里叼着毛笔,直直看着楚南星,似乎它也在感到不解。
一人一猴,就这样僵立了一会。
最后还是那只猴子先妥协,一步一步从高处又挪了下来,仍旧不下树,只是离楚南星稍近了一点,大约只需一抬手,就能从它手中将糕点拿走的距离。
猴子再次将手里的杏花糕递给楚南星。
楚南星此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缓慢地伸出手去拿猴子手中的糕点。
这次猴子没有逃走,只是安静地蹲坐着在树杈上,见楚南星拿了糕点,又急忙将嘴里叼着毛笔,也一并朝楚南星递去。
楚南星一时怔愣住了,这支笔不是从他房中拿的,所以没有物归原主一说……
猴子见他呆住了,又将毛笔往前送了送,似有催促之意。
“腾腾?”楚南星颤抖着小心翼翼唤出一名来,猴子没什么反应,他却先红了眼。
他幼时在山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常有一只小猴前来陪着他。小猴很乖巧,常常会带些果子给他,会陪他一起在山林间追逐玩闹,会陪着他一起捉弄老头。后大火蔓延山林,山林间百兽悉数逃出,唯独不见那只伶俐的小猴子。
“我们回来了!”月朗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来。
树枝上猴子受到了惊吓,丢了手里的笔,瞬时就蹿上了树梢,几个攀跳,就上了房顶。
楚南星急忙跃上树稍,大喊道:“你要去哪儿!!”
猴子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便跃上另一座房顶,最后消失在楚南星视线中。
“你上树作甚?”月朗挑着两筐刚摘下来的菜,看着攀在树上的楚南星问道。
楚南星下了树,拾起扫帚,低着头淡淡道:“没什么。园子里的菜都摘回来了?”
月朗狐疑地盯着他瞧了一会,才挑着菜放在水井旁,“差不多了,还留了些还没长成的。”
“厨房锅里温着米粥,等会我去把地窖里的坛子搬出来。”楚南星放下扫帚,低着头越过月朗,一边说着一边从水井里打了桶水起来。
月朗就这水桶里的水净了手,在衣裳上擦了擦,“行,你忙着,我们摘了半筐辣椒,等下做点辣椒糍。”说着将头上戴的斗笠取下放在井沿上,摸了一把脸接着道:“园子里还有果子没摘,等忙完我们去弄回来,做些果脯存着。”
楚南星点了点头,蹲下身去看筐里的蔬菜,“行。我先把冰窖清理出来,果子弄回来直接放进去。”
月朗眼带探究的跟着楚南星转悠,最后却是一句也未问,转身去了大堂。
楚南星则将筐子里的菜都倒出来,用水将空的筐子清洗了放在屋檐晾干,然后拿着扫帚下了地窖。
用过早饭的几人来到后院忙碌。
水井前摆里七八个成人小腿高的土色坛子,楚南星将袖子挽到胳膊上,手里拿着抹布费劲的清洗坛子里面,想起之前遇见的那只猴子,问着一旁蹲着的月朗,“咱有杏枝里有猴子吗?”
月朗洗坛子的手一顿,放下抹布,挽了挽滑到手腕的衣袖,“整个中州几乎都没几只猴子,更别说小小的杏枝里了。”
楚南星不解,“为什么?”
月朗起身将洗好的坛子搬到墙根下放好,“据说猴子生性聪慧,成年的猴子智商可比七岁孩童。传言说取猴脑食之可延年,取其皮制成衣遇水不侵,取其骨制骨笛可唤亡灵,总之猴子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宝,像这种天灵宝物,谁人不眼馋。”
楚南星停住了,那刚才自己看见的那只猴子又是从哪里来的,或是从何处逃来的?
似察觉楚南星话中有话,月朗停了手里的活计,偏着头看向楚南星,“怎么突然提到猴子了,难不成你方才上树就是为了一只猴子?”
楚南醒惊于月郎敏锐,不过不知为何,却并不想将方才之事道出,只是含糊着,“没……只是见这泥坛上画了一只猴,随口问问。”
月郎的目光移到楚南星手里的泥坛上,见上面确有一只倒挂捞月的猴子,于是也不在深究,顺着楚南星的问话,避重就轻的道:“中州的猴子倒也没绝迹,只不过多藏在深山之中,且对人又十分警惕,所以甚少能见到它们的足迹。即便是牲畜,也不愿成为人的盘中餐。”
“吃是一种,像这种聪慧的动物还有另一种用途,”说着话,清韵抱着半筐辣椒慢悠悠地走过来,放下辣椒后,转身去杂物房取了一个大的木盆出来,“你们还记得三年前我们路过枕荷坞时,锦鸟杀人一事吗?”
楚南星起身帮忙将半筐辣椒倒进木盆里,拎了桶水倒进盆里,“记得。那几只锦鸟还是我们杀的,”说到这儿,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腹部,哪里有一处伤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月朗找个小木墩给清韵坐下,“若是不是亲眼所见,我死都不会相信,有大如斗笠的鸟,而且还那么凶残。”
忆起那几只锦鸟,他仍心有余悸。浑身毛羽硬如铁石刀剑不入,俯冲而下翅羽锋利无比。几只同时盘旋而起时,刮起强风,临近的房屋树木皆被摧毁,他们吃了好一番苦头,才将几只锦鸟逐一斩杀。
清韵点点头,坐下挽起衣袖开始清洗辣椒,“事后我查过,那几只凶恶的锦鸟,是那家客栈掌柜自家养的家宠,毛羽鲜亮,会学舌,平日里挂金笼里在门口迎客的。”
俩人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转过头来,专心听。
自离开枕荷坞后他们就没再关注那边的事宜,毕竟事不关己何须多担忧。那几只锦鸟他们也杀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清韵将洗净的辣椒放进临近的篓子里,甩了甩手里上的水珠接着道:“传言说穷奇山中有珍珠湖,湖里有鲛人,鲛人善音律控心智,愈是聪慧的,操纵起来更为趁手。”
说到此,纵使未将话说的透彻,楚南星也懂了。不论是会学舌的锦鸟,亦或本就是天生聪慧的猴,就算没有鲛人蛊惑,只要得人心细教导,经年久往,多都能听其主人号令行事。但若要想如那杀人锦鸟一般,则就需要一些非常人的手段。
“中州还有别的鲛人?”月郎听后,对清韵话中鲛人另有其他感到愕然,据他所知,中州鲛人一族,只余清韵一人残存,难不成在他们无法涉足之地,还有鲛人遭人圈禁?
清韵顿了顿,抬眼撞上月朗陡然冰冷的眼神,有些不确信道:“应是有的。如今穷奇山被风家占领,明令告知中州各个世家,穷奇山是他们风家的禁地,且过半的风家内门弟子都驻扎在穷奇山,谁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呢。”
一语言毕,三人心思百转,却也没再继续多问下去,将话题又转到别去了。
已过正午,忙忙停停总算是将要用的坛子洗净晾干,楚南星回厨房忙午饭去了,月朗一人坐在井水旁洗菜,脚边堆着挑选剩下的菜叶子。
墙角阴凉处安放着盛满辣椒的木盆,一木偶双手握着菜刀,僵硬地抬手,一上一下剁辣椒。
清韵悠哉的躺在槐树下的摇椅上,手指时不时动一下。向上抬时,傀儡剁辣椒的力道便重一些,屈指时,傀儡便将底下的辣椒翻上来,手指平时,傀儡剁辣椒时速度便快一些。一抬一平,福满楼里充斥着有节奏的“剁剁剁”声音。
剁好的辣椒碎有半盆,加之大蒜、盐、酒混合搅拌做成辣椒酱,楚南星取了一个琉璃坛子,将已经做好的辣椒酱装进去,密封好放置地窖,七天后就能吃了。
腌制好的辣椒酱可做菜也可直接当做一碟小菜。他想着等辣椒酱成了,他得送一些回龙泉,家里的两个小妹很爱辛辣的食物。
剁了辣椒的后院,充斥着呛人的辛辣气息,三人纷纷用布条覆于鼻下在后院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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